12岁以前，我一直由爷爷奶奶抚养，记忆中家里大小事都是奶奶做主。每月23日，爷爷领回退休金，精准到分如数交给奶奶。

清朝末年，奶奶出生于杭州一个地主家庭。她父亲很开明，因而她在同时期女人中罕见地没有裹小脚。我的亲爷爷去世时，我父亲才7岁。那年月兵荒马乱，从未在社会上劳作过的奶奶加入了“跑单帮”队伍。将火柴、肥皂之类日用品贩卖到浙江乡下，又将农产品带到上海出售。那时，“跑单帮”要经过重重关卡，基本都是男人在干。奶奶这种美貌单身妇女，每一趟买卖都凶险无比。可是为了养活孩子，她只能铤而走险。

所幸“跑单帮”不到两年，奶奶嫁给了后来的爷爷（以下简称爷爷）。爷爷个子没有奶奶高，两人相貌更是很不般配，但奶奶在众多追求者中独独相中了他。事实证明奶奶看人很准，爷爷不仅对她很好，对我父亲更是好得胜过对待亲生儿女。而20世纪50年代的时候，爷爷月薪就高达125元，这让他们后来有能力帮忙带大我们兄弟仨。

奶奶为人精明，善于识人。我母亲则是另一种风格。她长得很像1983版香港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的母亲，是挂了相的憨厚老实人。客观地说，母亲智商情商都不高。即便有人讽刺挖苦她，她也听不出来，人家如同对瞎子丢媚眼。最初，奶奶看不上她，若非爷爷看好，母亲恐怕很难进门。好在奶奶并不固执，日久见人心，渐渐感觉母亲优点多过缺点；而且母亲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于是，奶奶后来完全转变了态度。

奶奶临终前半个月，母亲日夜守护在病床前。奶奶每天都气息虚弱地反复表达感谢和歉意，说太拖累母亲了。如今，每每回忆起这些，母亲都眼眶湿润，说天下没有几个婆婆会对儿媳这般客气。

我妻子可以算是奶奶和母亲的复合体。她虽然没有奶奶精明，不善于察言观色、看人也不太准，然而办事能力强，能独当一面。我俩年纪相差比较大，结婚之初，我一度暗自担心，有一天我先死了，剩下很长的日子里她怎么办？后来就不担心了。特别是到了这些年，我在家里存在感更加不强，老实说，没有我，一切如常。从网购大米、蔬菜，到安装水龙头、修电脑，妻子都能独立完成，她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处理人际关系方面，妻子和母亲同样粗糙。不过这样也好，她们常常口无遮拦，互相说一些可能伤到对方的话。由于不善于琢磨话外之意，每每都没有形成实际伤害，婆媳关系一直不错。如果有一方心思稍微“细腻”一点，我夹在中间就很难做了。

从奶奶、母亲到妻子，她们在家中似乎都不仅仅顶起了“半边天”。一个家庭能否长期稳定和谐，女性往往起到关键作用，所幸我们家三代女性都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