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

人到中年不谈爱。爱情最初的样子，好像已经忘记了。

20岁那年，有个学姐让我连续失眠多天。她是江南女子，喜欢笑。我们在同一个文学社里研讨，她的文章《情网》，印象里写的是她在雨中漫步，那些雨丝编织起一张逃不脱的网，像是她怎么也甩不掉的感情困惑。我认为这篇文章应该发在我们文学社社刊最醒目的位置。

那算不算是我的初恋呢？现在回想起来，我的专业课成绩断崖式下跌，估计与自己一头扎进那张雨网有关。晚自习后，我们在操场跑道上散步，讨论过名人的爱情，想着以后，我们凡夫俗子该如何相看两不厌？夜色里，我们一直矜持着，肢体的接触只停留在牵手。要毕业了，她很发愁，如果她要是跟着我，吃饭是个问题，她习惯于一日三餐都是米饭，而我打算毕业后回原籍，那边全是面食。那个时候，我还真没想过将来的吃饭问题。

我接着失眠，怀疑自己不够纯洁。因为一想到一日三餐全是米饭，我估计自己会受不了。原来，爱情的里面还有这么琐细的柴米油盐。学姐的老乡来自各个院校，每到周末都会以看望为名前来干扰。面对她的这些男生老乡们，我的脸色也一定不够好看，目睹他们大快朵颐地划拉着米饭的样子，忽觉一阵解脱。

爱情，一般都是要走进婚姻的。只想恋爱而从不想结婚，就是典型的耍流氓。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所以，爱情要一直保鲜。可是，婚姻里布局了柴米油盐，罗列着吃喝拉撒睡。于是，爱情的里面一定会有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各种与生活开支相关的赤色数字。那里面埋伏着吵嘴斗气，隐藏着各种诱惑。那些一直拥有美好爱情的人，要修炼到相当的境界，既食人间烟火，又虚怀若谷，琐事视而不见。

学姐是我的第一任情感老师，蜻蜓戏水般地点到为止。从此我单身，寻寻觅觅，清清冷冷，直到后来遇见现任妻子，才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当年初望爱情，算是手搭凉棚式张望打探，顶多算是预习。它让我知道，爱情不仅仅是光鲜，有更深、更多、更复杂的内容在里面。也因此，我用多年来做预习，苦练爱情功课，和妻子一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俯首甘为孺子牛，驮起孩子看灯火夜色，被尿了一肩，依然喜出望外：哇，童子尿，好珍贵哦。

一晃，我的孩子已经到了上学年纪。仿佛一觉醒来，且记下这貌似阳春白雪的浮生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