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希华
我的堂弟,他在堂兄妹八个中,排行最小。
兄妹八个,组成一个家人群,除了大姐不会用微信外,其他的,只要有什么事情,在群里呼一下,大家就开始聊天。家长里短,天南地北,聊得亲情热乎乎。送个人情,都要在群里讨论一番,逢年过节发个红包,大家惊喜连连。
最近大家不在大群里聊了,都是私聊聊堂弟的事情,他肺癌晚期,大堂弟私聊我的,接下来我把这个事情发给其他大姐、大哥、小妹。
无法用文字表达,也来不及打字,直接语音。我们的声音变了,变得颤抖、哽咽。
一想到堂弟不长的日子,我们失眠,牙疼了,口腔溃烂了,血压升高的,都是为了几个月后要失去的最小的弟弟。我们都是跨进六十岁门槛的人,而小堂弟只有54岁。
堂姐夫走了,表弟走了,表妹走了,姐夫走了,平辈开始买票要走了。
虽然惶惶不可终日,但面对每天执着升起的太阳,内心还是充满阳光。
沉默的时候,我在寻找堂弟病因,他一不抽烟,二不在放射环境下工作,怎么得了不治之症呢?
为了挽救他的生命,至少能延续几个月,我们起早驱车来到上海,一路上,车子在奔跑,我与坐在身边的堂弟唠唠家常,他是聪明的人,没有办法隐瞒他。他的脸上挂着酸楚的笑容,眼睛里闪着泪花。
到了上海,等医生过来把脉期间,堂弟说起他的儿子。我早听说他儿子被派出所请去几次,在大街上砸车抢包,实在是丢祖宗颜面的事。
我以为要说他儿子顽劣与叛逆,我准备了一大堆安慰的话。
堂弟拿出手机,说儿子知道他病后,转来1500块,现在人不知道在哪里。苦涩笑容里满眼都是不舍。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孩子大了会好一点的。
然而,十九岁的他,已经成了派出所的“熟人”了。
堂弟是要面子的人,这样的打击,搁在谁心里,都不好受。
堂弟命苦,生了几个,都夭折了,没有办法,这个孩子花重金领养的,恨铁不成钢,几次他都想断绝父子关系。
堂弟因此闷闷不乐,阴郁成疾,落下绝症。记得一次,他私发一张图片给我,是在他儿子床底下看到的。我一看,网上搜索一下,是笑气。连忙告诉堂弟,要采取措施,制止他儿子醉生梦死的行为。
一次次深度打击,一次次内脏支离破碎。
医生一看报告,伸出四个指头,我以为是四个月,心里一愣。医生说,癌症分为早中晚期,病人是第四个指头,属于扩散加转移。
我们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希望被一盆水浇灭。
回家的路上,堂弟接到快递小哥的电话,我坐在他旁边,通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快递小哥说法院寄来的。
堂弟表情僵硬得似乎看不出变化,我问了一下情况,堂弟没有说什么。
回到家,天已黑,他的儿子回家,拿了几件衣服,没有跟他爸爸掏心掏肺说上几句话。临别前,对家人说,下一次回来,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爸爸。
堂弟的儿子进了局子。养了那么的大儿子,最后,在需要支撑的时候,他却被关押起来,怎么没有一种割肉的痛呢?
堂弟现在脑子还是清醒的,他是入赘人家,岳父膀胱癌,让他家雪上加霜,他一走,孩子谁管呢?
他想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让孩子以后有个交代。
可惜晚了,典型的溺爱教育,一切归零。
当你对生活已毫无期待的时候,生活还在期待着你。
昨晚,沉默多日的家人群,恢复往日热热闹闹的场景,大家开始讨论一表妹儿子结婚送人情的事情,不久的将来,一个鲜活的生命会来到我们生活的中间。
明天,我约堂弟去一趟他儿子改造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