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梅

萱妈有两个孩子：哥哥轩轩和妹妹萱萱，轩轩幼时疑似自闭，长大一些后竟然完全正常了；但妹妹却出了问题，频繁地闹情绪。

萱萱不愿接受心理咨询，也不肯去学校，断断续续在家已经超过三个月了，天天抱着手机或电脑玩游戏，偶尔会涂鸦，都是一些恐怖的漫画或充满愤怒的词句，中文英文都有。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要求妈妈下班后的每时每刻一定要在自己眼前，看不见她就会喊，夜里醒来也是这样。到了入冬时节，她越来越黏妈妈，每晚都要熬到十一二点甚至半夜一两点，她就变着花样坚决不睡，而且非要妈妈陪着她。打不得骂不得，萱妈只能耐心跟她聊，各种道理都讲烂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某天她突然大声回敬妈妈：“你不爱我，我要报复你！”

“你不爱我，我要报复你！”——这话听得萱妈浑身一颤，忍不住悲从中来：萱萱居然说她不爱自己，全家就她付出最多、吃苦最多，萱萱怎么还会这样认为？之后，每当萱妈想干涉萱萱的行为或没能及时满足萱萱的要求，萱萱都会说：“你不爱我，我要报复你！”听多了后，萱妈把这句话写下来，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之前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找到萱萱不愿上学和折腾自己的原因，难道根源在这里？

这句话反倒成了开门的钥匙。咨询师分析说，这是萱萱给妈妈的镜像回应。当萱萱在身体和心理上都很弱小的时候，就像一面镜子一样观察着妈妈的一举一动；现在她长大有能量了，就情不自禁去模仿当初看到的景象，将高控制、高期待、高依赖的感觉回流给妈妈，如同镜子那样原貌显现。这是潜意识里不由自主的反射，可能萱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经此点拨，萱妈忽然理解了自己情绪崩溃时，萱萱说过的那些冷酷无情的话：“你哭什么哭，你忘了我小的时候，你是怎么让我反思、让我道歉的？现在你为什么不向我道歉……”

而这还不是萱萱的核心信念。最核心的是萱萱认为妈妈不爱她，只是拿她当哥哥的替代品，所以她要报复。萱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因为哥哥轩轩被诊断出问题了，她是来当救兵的，是作为一个“补丁”来挽救这个家庭的。家里所有人，包括萱妈，当初其实并没有做好欢迎新生命到来的准备，大家只是急切地需要一个救兵、一个替代品、一个补充物，以缓解整个家庭的绝望悲伤和恐惧担忧，也让未来变得不那么失控。也就是说，有一天当大家都老了，轩轩有个弟弟或妹妹的话，不管他问题多严重，起码有个人可以照顾他。这虽属人之常情，但对年幼的萱萱来说，可能就是一种无法自愈的代际创伤。

在萱妈怀萱萱的时候，某些感觉可能已经传递给萱萱了。她知道或意识到了自己是替代品，爸爸妈妈要她来并不是因为爱她，只是让她补充哥哥对这个家庭的缺失。如今哥哥好了，她这个替补工具岂不是就显得多余？所以她会对死亡格外恐惧，会对哥哥一直满是敌意，会没日没夜黏着妈妈。发展到严重状态，刻在骨子里的不安全感就让她无法安心去学校学习、无法继续做自己擅长和喜欢的事情。她感觉这时只有死死抓住妈妈，才能活下去。（本栏目由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