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金泉

车厢，一道流动的风景，每天都有精彩的故事上演。

绒花

一位70岁左右的老大爷上了102公交车。车上人不多，老大爷在驾驶室后面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对面座位上坐着一位老大妈，膝盖上放着一只手提袋。

汽车缓缓行驶在宽阔的城市道路上。老大爷望着车窗外一排排白玉兰树，一簇簇紫薇花，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嘴里不停地说着：“好看、好看、好看！”

过了一会儿，老大爷似乎有点悲伤起来：“怎么没有绒花、绒花呀？”他情不自禁地哼起电影《芳华》片尾曲《绒花》来。“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硬骨绽花开/漓漓鲜血染红它……啊！绒花，啊！一路芬芳满山崖……”车厢里瞬间响起浑厚的男中音的歌声来。

“唱得好！”车厢里一片叫好声。坐在对面的老大妈更是赞不绝口，连声说道：“老哥，你唱得就像电影里一样好听！”

老大爷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忽然，他冲着老大妈笑着说：“你真漂亮，真好看，花儿一样的美，你就是绒花，我爱你！”

全车厢的人都愣住了。老大妈也是猝不及防，望着穿戴整齐、满脸笑容的老大爷骂了一句：“看你人模人样的，老不正经。”

“现在不是老人坏了，而是原来的坏人变老了！”有人在嘀咕。

老大爷似乎并不在意老大妈和周边人的厌恶目光，又放开嗓子继续唱了起来：“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啊！绒花/啊！一路芬芳满山崖……”

“估计是个花痴！”“神经病！”“也许受挫折了？”车厢里的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前面是芳华站，到站的旅客请做好下车的准备！”公交车喇叭里传来下车的提示音，老大妈站起来，拎起手提袋，准备下车。突然，公交车一个急刹车，老大妈手中的手提袋掉了下来，从里面抛出两只大鸭梨，向着驾驶室前方滚去！

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像足球门将扑球一样扑向两只大鸭梨，瞬间就将大鸭梨抓在手中。这时就听到车厢里响起一声急促的男中音：“快跑，炸弹！炸弹，快跑呀！”人们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只见老大爷趴在车厢跑道中间，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大鸭梨，迅速地用身体扑在大鸭梨上。人们惊呆了。

从芳华站台上，上来一位中年女士，她拉起把大鸭梨死死压在胸下的老人，说道：“爸爸，教你不要乱跑，你就是不听！”然后，她向大家道歉道：“对不起大家了，我爸爸曾经是老山前线文工团的一名老兵，去年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

请按导航走

“快点，快点，我赶火车来不及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乘客时不时催促着出租车司机夏师傅。

现在的高速路，名为高速，有时遇上出车高峰，就成了“龟速”，堵得人心里直发怵，尤其是看看导航地图上那像蚯蚓一样的红线，直叫人肝肠寸断、望眼欲穿！而有的路段，明明很宽敞，却限速100公里，一不留神，油门稍微一踩，就超了120公里，超速20%，罚款不说，那分扣得人心惊肉跳的。

乘客时不时地催促，夏师傅心里当然也着急，但交通规则还是要执行的。晌午时分，好不容易到达省城火车站，乘客一看时间说，比原来约定的时间迟了半个小时，必须扣车款50元。夏师傅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我都开了三个半小时了，水都没有喝一口。”

夏师傅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候能扛得住了，尤其是患了糖尿病后，会忽然感到饥饿。但一想到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在外面受点委屈吃点苦，也是值得的。

送走乘客，他拿起早上还没来得及吃的馒头咬了一口。这时车后门被打开，一位小伙子坐上了车，问道：“师傅是空车吧？”夏师傅含着半口馒头点点头说：“空车，不好意思，请你等我几分钟，我吃完馒头就走。”

后排小伙子看到夏师傅满嘴的馒头屑，没有说话，拉开后门就下了车。车门虽被轻轻关上，可那吱的一声关门声，把夏师傅的心都要震碎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呀！”夏师傅在心里一阵感慨，心情郁闷极了。

就在夏师傅伤感的时候，小伙子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从前门车窗递给夏师傅两瓶娃哈哈矿泉水。

“不急，师傅，你慢慢吃，吃完按导航走！”重新坐到后排座位的小伙子对夏师傅一边说道，一边打开手机音乐。瞬间，著名华语歌手王力宏演唱的《大城小爱》旋律在车厢弥漫开来：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只为你倾心，啦啦啦啦啦……

一元钱的车票

“请投币！”208公交车司机陆师傅转过头来，对刚上车往后车厢跑的一对母女乘客说道。

这是一辆通往县城的农村公交车，除了先前上车的几位青年男女外，车内没有其他人了。

“知道了，就一元钱，我不欠你的，等我扶妈妈坐好，就给钱！”那位年轻的女乘客显然不高兴了。

陆师傅没开车，转过头来看着她。女乘客把年长的妇女搀扶到座位后，跑到车前，掏出一元硬币投入购票箱。“还差一元！”陆师傅提醒道。“妈妈乘车还要钱？”女乘客白了陆师傅一眼。“要给的！”陆师傅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哥，你也太不近人情了，老妈难得出趟门，还要让妈给车费！”原来女乘客是陆师傅的妹妹，那位年长的妇女是他们的妈妈。

“现在我是公司的工作人员，必须执行公司的规定呀！”“好，你执行公司规定，那公司不是规定65周岁的老人乘车免费吗？妈妈65岁了，在免费范围内！”妹妹理直气壮。

“不错，老人65周岁可以免票，可妈妈离65周岁生日还有一天呢！”陆师傅特别较真。“不给，就不给！你把车开到公司去，我要找你们领导评评理。”妹妹也较上了劲。

“咣当”一声，在妹妹说话当口，陆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元钱，投进购票箱，“到后面坐好，我开车啦！”

“哗、哗、哗……”后排响起一阵掌声，原先上车的几位男女青年拍起手来。陆师傅这才看到，一位青年手中还有一架摄像机。

妹妹笑了，笑得是那样粲然！“哥，你不愧是省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祝贺你考试过关！”

陆师傅一脸茫然。原来这是省电视台为配合“五一国际劳动节”要表彰一批劳模而设计的一个现场隐蔽式采访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