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日铭

那支钢笔令我难忘。

1958年，我正在如东县福亮乡沿堤小学读五年级。那时，班上已经有一些同学用上了钢笔，我很羡慕，也很想拥有一支。一个星期天，我来到头总桥供销社，看到柜台里有钢笔卖，对营业员说：“叔叔，请你拿一支钢笔让我看看好吗？”营业员取出一支钢笔递给我。我端详这支钢笔，米黄色笔杆，笔杆上有透明斜纹，很好看。笔帽上有挂钩，拧开笔帽，看到闪着银光的笔尖。我在纸上写下了“头总桥供销社”几个字，觉得用这支钢笔写出来的字远比铅笔字好看。

“你买这支钢笔吗？”“我很想买，但没有钱。”营业员没有责怪我，而是用同情的目光送我离开了柜台。回家后，连做梦也想着这支钢笔。可我哪有钱买这支钢笔呢？父亲因公殉职，祖母、母亲和我们兄妹三人挤在两间破草屋里，相依为命。

为了买这支钢笔，我想到了挣钱的办法。星期天，我带着耙儿，挑着两只筐到人家扒贝壳。那时缺少石灰，就用贝壳灰代替。一个星期天能扒到三四十斤贝壳，我把贝壳挑到五里路外的窑上去卖。这么远的路，担子又重，我的双肩轮换着挑。挑一程，歇一歇，好不容易挑到窑上，每次可得到八九分钱，将近半年时间，终于积攒下2元6角钱。

那天，我怀揣这些钱来到头总桥供销社，又找到那个营业员：“我今天是来买钢笔的。”营业员好像认出了我，从钢笔盒里取出几支钢笔来让我挑选，我理所当然地挑选了那支心爱的米黄色钢笔。

“叔叔，这支钢笔多少钱？”“2元8角。”“唉，我身上只有2元6角，还相差两角。”下面的话我没好意思说出来，眼睛盯着钢笔，无奈地准备离开。营业员看了看我，说：“还差2角呀？你既然这样喜欢，我为你垫上吧。”我大喜过望，郑重地接过营业员递来的钢笔，连声道谢。

这位营业员成了我心中最美的人。我默默记在心里，决心好好学习，有朝一日来回报。

有了这支钢笔，我心中对未来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学习更加勤奋了，各科成绩优秀，被选为中队长。之后，我握着这支钢笔升入高级学校，取得了海师毕业证书，成为一名教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带着礼品来感谢那位营业员，可他无论如何不收。他说：“我是一个供销人，为你做的那件事微不足道啊！”

正是这位营业员微不足道的精神激励着我不断努力。我从教师岗位被提任为校长，又从校长岗位提拔到镇教办主任岗位。几十年中，多次受到县委、县政府嘉奖、记功，还被评为江苏省优秀教育工作者。工作之余，我撰写教研文章，发表于全国七十余家教育报刊，出版个人专著一部，参编数学书十余部。

我打听到，那位营业员叫严德艮，后来曾任苴镇供销总社主任，五年前因病去世。严老虽然离我们而去，但他的博爱之心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