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炳堂

我的家乡是座百年古镇，老运河穿镇而过，街道沿河而设，氤氲着一股江南水乡的韵味。

早年，街前的老运盐河是街上居民日常生活须臾不离的用水之源。为了方便后街居民用水，街道的北侧留下许多通往后街的巷子，街上人称作弄堂。弄堂有宽有窄，但都很幽深，大小有八九条。它犹如街道的血管联通到家家户户，给居民们带来了方便。

大小不一的弄堂口，是老街上一道道绚丽风景。那里有设摊卖豆腐、蔬菜的，有摆放糖担打糖弹的，有摆摊出借小人书的，更多的则是小朋友的玩耍天地。

每天清晨，居民们拎出煤球炉，引火生炉子，弄堂口有串风，弥漫袅袅炊烟。随即，卖菜的乡下人手提肩挑，在弄堂口设摊卖菜。除此，弄堂口还有设摊卖缸爿、油条、油端子的，这也是孩子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有时父母亲格外“开恩”，从衣袋里掏出几个“铅角子”，让我们在弄堂口买“缸爿包油条”，奢侈一下。

早市过后，弄堂口渐渐忙碌起来。后街居民有拎着淘箩篮子来老运河淘米洗菜的，有挑着木桶来担水的，还有汰洗衣服的，来来往往，格外热闹。放学后，弄堂口则成了小朋友的天地。他们聚在这里打弹子、跌铜板、掼牌饼、推铁箍……

打弹子是我们经常玩的游戏。先在地上挖几个小洞，在不远处画一根横线，横线前放上若干枚小小玻璃球，然后每人手执一枚玻璃球，轮流弹打前方的玻璃球，目标里将它弹入洞中，谁弹子入洞多即获胜。往往是三盘定胜负，败的淘汰，换新将上来，重新开战。往返多次，获胜盘数多的为胜者。掼牌饼也是如此，将牌饼甩出界多者获胜。小孩们谁也不认输，结果来了一轮又一轮，常常玩到大人喊吃晚饭才停手。

每逢节假日，弄堂口更加热闹了。挑糖担的瞅准这个机会，专来镇上兜生意，他们将糖担放在弄堂口。随着一阵悠扬的竹笛声，小伙伴们很快把糖担围得水泄不通。糖担有多种，一种是敲“烂渣糖”的。担上摆放一块面盆大小的“烂渣糖”，表面涂有一层薄薄的粉末。这糖可用废旧物品换取。孩子们知道糖担来了，于是就在家里翻箱倒柜，寻找破布、旧铁旧铜，然后拿来糖担换取。糖担主根据废品的多少心中默估价值，然后拿起铁刀片对准“烂渣糖”，用锤子“咚咚”敲上两记，便敲出一块“烂渣糖”。孩子们拿到这甜甜的“烂渣糖”，含在嘴里，不亦乐乎。

还有一种“打糖担”更好玩。糖担上有一个盘，盘内有许多洞，洞边用细元钉挡着，只留一个可进入弹子的口，担主根据进洞的难易分别标上不同“奖品”，大多是糖块食品之类的，也有一些文具。盘的边上有一个弹簧拉手，打弹者装上弹子，拉开弹簧，随即松手，弹簧便将弹子射出，顺着轨道进入盘内，因盘稍有倾斜度，弹子自由滚动，掉入哪个洞内就得洞旁标注的“奖品”，但大多是空门。当时，每打一次两三分钱，也有五分三次的。因有“奖品”刺激，孩子们乐此不疲。

弄堂口的书摊也很吸引人。两条长凳上面安块木板，上面摆放各种小人书，就成一个书摊。书摊上小人书有数百本，有《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经典小说绘本，更多的是战争故事绘本，如《渡江侦察记》《平原游击队》《英雄虎胆》《地道战》《地雷战》等。每看一本只需一分钱，放学后，大家来到书摊挑选自己喜欢的图书，或坐在小凳上，或靠在墙上，有的干脆席地而坐，看得津津有味。后来，我同学的哥哥在弄堂口也摆起书摊，我们看小人书就方便多了。

除此以外，在弄堂里推铁箍也是很有趣的。傍晚时分，弄堂里来往的人少了。几个小伙伴就相约进行推铁箍比赛。推铁箍一般要穿三四条弄堂，谁能坚持到最后为胜者。弄堂宽窄不一，路面高低不平，还要转弯抹角，没有熟练的推技难以坚持到底。我的技术算中等，一般过一两条巷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小勇的推技比较高，铁箍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跳跃，如同弹奏美妙音乐。有时，遇到高低的震动，眼看就要倒下，可经他轻轻一拨弄，就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出发时有五六人，大多都中途退下，只有他常常走到最后。“铁箍王”非他莫属。

悠悠岁月，时光如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已步入古稀之年。如今走过那些弄堂口，童年的快乐往事如同一幅幅图画展现在眼前，是那么亲切、那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