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锋

南通城寺街51号，曾经有一所创办于1904年的私立养正初级小学校。学校由施仁政（字德涵，1870—1944年）在自办私塾的基础上扩充发展而来，建校初期借华王庙大殿北侧空屋两间，采取单级复式教学。起初，学校和庙由同一扇门进出，因此其时惯称华王庙小学。学校后来发展成一至四年级，在各方支持下，陆续开辟平整了操场，增建了教室、办公室、礼堂。创办人在买下北邻潘姓住房后，新开了坐西面东的校门，不再由庙门进出。

私立养正初级小学以“勤俭诚恒”为校训。其办学30余年，培养学生1500余人，在地方教育版图上护佑一方桃李，中国科学院院士黄耀曾、袁翰青，古琴家徐立荪等人，都在这所学校接受过启蒙教育。

杏子会菊花会 特色活动启智润心

私立养正初级小学注重活动育人。在校友关于学校的回忆里，几乎都会提到一年一度的“杏子会”。可见小学阶段独特的校园生活对人一生的成长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原来，在学校内的西南隙地有两棵杏子树，每年杏子全熟的收获时节，学校都要开一个“杏子会”，邀请家长和老校友参加。杏子并非一下全熟的，如果谁拾到先熟落地的，要交到老师那里，不许独食，等到杏子会时大家一起分享。会上，有学生自演的文娱节目，并在另一间教室展览学生作业，向家长汇报。与会的人都可以吃到杏子，学生每人两个，还唱学校自编的杏子歌。

在音乐家、中央乐团首席小提琴手王柔的记忆里，这两棵大杏树，每到开花时节一片淡红，满园飘香。所结果实，个大如桃，品种之佳，十分罕见。

也正因如此，加之学校里没有员工常住，大而香甜的杏子也招来了小偷。大门上了锁，有人便趁天黑越墙来偷。有一年，似乎被偷得厉害。如不设法阻止，一年一度的“杏子会”恐受影响。校长的忧虑学生们看在眼里，几个平时比较调皮的大孩子悄悄联络了一帮同学，准备晚上到学校里捉拿小偷，保护杏子。那一天晚上，竟有二十几个学生集合到校门口。因为校门上了锁，有人提议翻墙，当时的情形王柔是这样描述的：

随即便有平时熟读武侠小人书的同学挺身而出，找到一个狭弄（巷）处，撑开双腿绷墙而上，然后在上面指导大家如法上屋，一派“飞檐走壁”的架势。下面的同学身长腿长的便跟着向绷墙上去的“侠客”靠拢，身材矮小的，继续在下面奋斗。

就在他们商议从哪儿跳进校园时，校长开锁从大门进了学校，发现了墙上的“侠客”们。当他发现是自己的学生时，压低声音叫他们小心下来，问明了原委之后，让孩子们回去了，并告诫以后不可以在夜晚出来做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虽然惊险刺激的“护杏行动”没有成功，但是这一份记忆，尤其是老校长蕴藏在心的对学生的关爱却让王柔至今难忘。

杏子会上还有一个节目，就是由来宾面试学生，方法是学校派两名学生做代表，一个应试作文，一个应试算术，来宾当面命题，学生在规定时间内当场完成。校友徐天倪参加过两次应试作文，据他回忆，有一年，校友、省督学易剑楼出的题就是《杏子》，他想起父亲平日里对他讲过的孔子杏坛设教的故事，便拿来做文章，得到嘉宾的赞许。

除了杏子会外，学校还有菊花展览会，同样邀请家长等参加，校园内摆满学生种的菊花，各班布置出学生的优秀作业、手工劳动成果，家长还观摩学校的文娱活动，有校长表扬成绩优秀、做好事的同学，演出话剧等内容。

这一年一度的活动，和现如今的学校开放日差不多，施仁政老先生开放办学的理念由此可见一斑。对此，《南通教育志》有记载，养正小学“每当农事收获季节，辄展出劳动成绩，邀家长来校联欢恳谈，分享劳动成果，并征求对学校工作意见。由于勤俭办学成绩显著，深得家长和社会好评。”

养正小学校的创办人施仁政，是前清秀才。他创办养正小学校是在1904年，这一年的1月13日（时为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农历癸卯年），清政府颁布了第一个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的系统学制——癸卯学制。据研究，“该学制的建立与实施改变了中国封建社会官学、私学、书院三种教育形式并立的旧格局，为中国现代学制的建立奠定了基础”。因此，养正小学是由私塾演变而来，也就可以理解了。可算是适应时势的即时之举，因为这一学制鼓励私人办学（限小学）。

1904年创办小学，这在南通的近现代教育史上也是较早的。1902年，张謇创办师范学校。而师范附属小学的建立是在其后的1905年。所以，施仁政的儿子在关于其父的回忆录中说“当时南通城区只有两所小学，一所是公办的儒学小学，一所就是私立养正小学”，是有其现实基础的。

关于施仁政其人，时人皆感其“诚”。徐铭延1945年在《生活》杂志刊发的《我的第一个先生》中生动地叙述：“他虽然是诗书门第，一向在城里长大的，可是依旧土头土脑，布衣布袜，而且不用佣人，每天早晨总是亲自挟着筐子、篮子上街买菜，平常又不懂得应酬，一些贫嘴薄舌的人便把他的姓‘施’字拆开来，给他取了个绰号——‘方人也’。”方对圆，也可见施仁政的方正不够圆滑。“终年粗茶淡饭，不沾烟酒，布衣、布袜、布鞋，为人诚笃……”曹文麟所撰《施君德涵传》云：“君常人耳，其所具常德耳，而德即其校训所谓诚恒者耳，宁有异哉！”“将卒，属其子女治养正校须以恒，言之再四，校盖君四十年精神所专注者。”可以说，施仁政一生都在践行“勤俭诚恒”四字。

施仁政教学勤恳，工作负责。平时不顾工作劳累，注意收集资料，编写乡土教材。为了提高教学质量，虽年过半百，犹毅然携带干粮，只身专程赴南京，参加东南大学教师进修班学习。他为人正直，深受教育界人士敬重。民国时期，他曾为维护教师利益被全县小学教师推举为代表，与有关方面交涉，获得成功。

校长如斯，校风纯然。养正小学在对学生进行文化知识教学的同时，十分注重生产劳动实践教育，把“勤俭诚恒”的价值追求落实到育人的各个环节。学校通过组织学生开展养蜂、养蚕、养鸡兔、装订簿本、糊火柴盒、编麦秆辫，以及在校园外（位于城西北隅）学习种菜、种豆、播种五谷、栽培林木等劳动，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这些活动受到大多数孩子的欢迎，校友徐天倪回忆道：“每到这时，我们顿觉天地广阔，又蹦又跳……”据施仁政之子施馥寿回忆，父亲亲拟的校歌中就有“蚕吐丝、蜂酿蜜，勤奋学习，健身图强，敬老爱幼，保家卫国”的歌词。他提倡学以致用，重实践，讲诚信，不空谈。

“在手工劳动课上，学生用的作文本、大小楷本，都是学生在教师的指导下，学会装订，自己的本子自己订，自觉地爱护使用。”半个世纪后，校友沈淑清、周锡荃在回忆老校长的文章中依然提起学校注重生产实践教育的那些事儿。

值得铭记的是，新中国成立前，学校还在掩护中共地下组织秘密工作中发挥了作用，成为掩护革命活动的场所之一，有革命者在此留下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