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菊蓉

父亲离开我们四年了，他的话依然时不时地在我耳畔响起。

记得父亲九十六岁生日时，我跟他说：“老爸，您得加油，争做百岁老人。”父亲笑了。他说：“寿数由天定，顺其自然吧。都九十六啦，别要求太高。”也就在这个生日后不久，父亲安然离世。

父亲是一个看得透、想得开、活得明白的人。他的话朴实无华，总能给我以启迪。

我高中毕业时赶上改革开放，邻家女孩大多数去上海做小生意，父亲坚持让我回校复读。他说：“不要只看到眼前利益，读书改变命运，要想跳出龙门就得好好读书。”后来，我当上了老师，父亲教导我：“要勤奋，要虚心，要好学，把书教好、把人育好，不能误人子弟。”

到县城完中工作，繁重课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经意间跟父亲聊到此事，他说我做得对：“牛系在桩子上也会老，年轻人就得多磨炼，多吃点苦是好事。换个角度看也是信任你，要不怎么放心把这么多学生交给你。”知女莫若父！吃过的苦，受过的累，终究变成了光，照亮了我脚下的路！

父亲虽然平凡，但他的境界和情怀在我看来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有67年党龄的他对党无比忠诚。父亲九十岁生日那天，我同学为他拍摄专题片。面对镜头，说起现在的生活，父亲眼里噙满泪花：“享共产党的福，没有共产党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邻居大妈逗他：“你应该说是享子女的福。”父亲跟她急：“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的今天，还谈什么子女……”可见党在父亲心中的位置。

记忆中，最令我刻骨铭心的莫过于水田里那个高卷着裤腿、满身泥浆、老黄牛似的奋力平整田地的父亲，他的金边眼镜与手中的钉耙是那样格格不入。每每提及这些，他总云淡风轻，哈哈一笑：“这算什么苦？”我曾问父亲：“当年干部带头下放劳动，从上海到老家，厂领导成了农民，如此巨大的落差，你是怎样的心情？”父亲回答我：“没什么。党叫干啥就干啥，国家有困难，号召我们下乡，总得有人带头，我十指不全的人都下乡了，下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我可不能落后，丫头，无论如何你要回老家一趟，帮我也捐上。”那是我和在上海的父亲说到村里党员为抗疫捐款的事后，父亲嘱咐我的话。“捐了就好，心里踏实了。”只是没想到，那笔捐款成了父亲的最后一笔特殊党费。

父亲的话，是我生命中永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