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辣子
盛夏,最是炎热的那天,收到恩师吴信林的新书《月下听泉》。
心情,有些复杂。作为吴老师20世纪80年代末的嫡系学生,高兴与自豪,那是必然,更是必须。但我还必须老老实实地承认,在高兴与自豪之外,我,好像还有些,妒忌了。
这是吴老师的第二本散文集了。离第一本,亦即“月下散文”系列之一《月下行吟》才几年时间?吴老师这是进入传说中的井喷状态了吗?
所以,我的复杂的情绪中更有一种叫作知耻而后勇的东西在内——我知道,我也必须努力了。不然,恩师该羞于承认我是吴门弟子了。
那,才是吴门弟子最大的不甘与耻辱。
在吴老师2017年的文学创作计划中,长散文是他必须攻下的“下一城”。其后7年,他不断尝试,从形式到内容,从一砖一瓦地拾掇,到布局立意的匠心,吴老师无不呕心沥血、寻求突破。
朱自清先生有个观点,散文之所以写得短小,实质是因为人的懒惰。
而吴老师,最不缺的,就是与懒惰势不两立的勤奋。
为《月下听泉》作序的,是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徐可先生。写序的人与写成的序,皆很有分量。序言中,徐可先生坦言,在不多的接触中,他觉得,“信林是个比较安静的人”。
凡是吴老师教过的学生,心目中,吴老师是长青的藤、不老的松,更是淡定、无私、安澜、含蓄、深沉却又一言九鼎的泉。
“安静”,固然是吴老师的鲜明禀赋,但我还是觉得安静之于吴老师还是有些轻了。
预考前夕,我和两个将吴老师所教的地理考砸了的同学被吴老师捉到办公室。就在办公室门口的那条青砖铺就的走廊上,年轻的吴老师捋一捋额前的天然卷发,神采飞扬:“人嘛,总是要有追求的!比如我,我就不满足于现状,我为什么不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去县中?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可以凭自己的努力,通过预考的选拔,去参加高考,去开辟出一番新的天地?”
这话说过没多久,我和我的几个同学考出了小县城,而吴老师,果然就调去了县城最好的重点高中。
去了县中的吴老师,在各项工作如鱼得水渐入佳境之际,高考科目进行了调整,吴老师所教的地理沦为高考之外的边缘学科,他的内心又开始奔腾——“我为拐弯所做的努力便是重拾儿时的文学梦想,磨炼笔尖上的功夫,避免再次遭遇遗弃”,后来的吴老师去了宣传部、文化局,再后来,又跳出了小县城,来到了南通市。也不过就20年左右吧,为拐弯而重拾儿时的文学梦想的吴老师,不仅在南通的文坛上立稳了脚跟,而且还在今夏成功当选为南通市作协副主席。
这样的吴老师,哪里是安静两字就能涵盖得了的哟。
《月下听泉》五辑三十六篇文字中,有将近一半的文字,留下了吴老师“攻城”的痕迹。
第一辑“心曲涓涓流”开篇之作《青青子衿何处寻》,堪称攻城代表作。吴老师笔下的学姐燕,经历了一波三折的三段婚姻。而第三段婚姻与第一段婚姻的奇异重合,强烈地映照出女主人公的善良、隐忍与坚强,而这,恰若一股清泉,荡涤着世俗人心。
漫步于吴老师的“城”,与他精心打造的人物画廊中的每一个角儿次第相逢,你会发现,他的“城”里的每一个人物,都个性鲜明,都若油画般灿烂。小巷理发店的理发师华儿、乡中那簇临霜迎雪如同行走的迎春花的师生群像、科学的行者丁文江、怪人杨谔……
甚至,就连爱泉,痴迷于月下听泉的吴老师自己,也入了画。第三辑“篱落疏疏一径深”有一文《偶然翻开的这本书》,吴老师描述了他勇敢地闯过人生的险滩,眼前终现一马平川的不平凡的人生经历。与地下水千回百转,终于突破地表,解锁了泉这一新角色,当真有着太多的相似处。第四辑“脚印是生命的诗行”《解药》一文中,吴老师写他从乡村中学颇有争议地借调入县重点中学的惴惴然,像不像以实力涌出地表的泉,在汇入地表的那个时间节点所出现不知前方是何方以及何处是方向的迷茫?
吴老师爱泉,因为他就是泉。他听泉,其实就是在直面与解构他自己。
吴老师听泉,如痴如醉,因为“一本淡雅的散文集就如同一眼泉流,每一篇平静的叙述,如同清泉汩汩流淌”。但吴老师显然并不满足于“听泉”,他胸中有沟壑、有城池,或者说,他是有着“小小的野心”的,他要给读者留下“如同清泉汩汩流淌”的美妙文字!
所以,这样的吴老师,与长散文必将相遇、必将纠缠、必将生情,也必将生花、结果。
当然,想要在长散文的创作上闯出一条新路,不是仅靠长篇幅和大容量就能做到的。譬如梭罗的《瓦尔登湖》,记录与描绘了梭罗独居瓦尔登湖畔两年之久的所见、所闻和所思,但瓦尔登湖之所以成为瓦尔登湖,是因为它宁静、恬淡、充满智慧,又清新、健康、引人向上;是因为它透彻、精辟、给人启迪,又能纯净心灵、升华灵魂。
用大体量的文字进行连贯的书写,这仅仅是长散文创作的第一步。窃以为长散文还必须具备以下特质:内容的跌宕与非虚构、结构上的技巧与内在逻辑、风格上的恢宏大气、关注现实社会的大眼界大意境……
吴老师已经在这一领域开疆拓土。他的城,轮廓初现,亦前景灿烂。相信已经迈开大步的吴老师,一定会在“月下”系列之三中给读者以更大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