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凤

“寒露”，当我站在十月的晚风里，唇舌于半开半合间，轻呼她的名字，便觉生命力开始向内收，能量向内积蓄。

“寒”字流韵，是“寒露湿青苔”的冷寂，是“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的苍凉；“露”水流光，是“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的空灵，是“滴沥清光满”“风摇愁玉坠”的润泽。“寒露”是深秋最相宜的代言人，“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她明净澄澈、圆润清凉、冰清玉洁，是秋天最美丽晶莹的灵魂。

寒露，是古人总结出的典型物象。“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华”是寒露物语。“寒露惊秋晚，朝看菊渐黄。千家风扫叶，万里雁随阳。化蛤悲群鸟，收田畏早霜。因知松柏志，冬夏色苍苍。”《寒露九月节》是唐代诗人元稹节气诗的上佳作品。露珠一凝惊秋晚，满城尽带黄金甲。千树落叶随风起，万里追日北雁飞。山河壮阔林尽染，自然萧索松柏翠。青松凌寒不屈的品格显得立体具象起来。

寒露时节，秋意渐深，大地万物呈现出厚重斑斓。色彩缤纷的菊花，是秋天的信使。黄的、白的、紫色的野菊花，在沟渠边、田埂旁、小河畔，张着小脸，向着天空，恣意汪洋，呼啦啦地开。那栽在瓦盆或瓷盆里的菊花，经过人工精心培育，都各有几分姿态。那雍容华贵的，作矜持状；那垂下千丝绦的，作潇洒状；那婀娜多姿的，作浪漫状……金色的桂子花，无论在城里还是乡间，都是一簇簇、一团团的，如无数四瓣小金樽，斟满芬芳酒酿，让你忍不住深呼吸，再深呼吸，直至沉醉在秋风里……

寒露时节，秋收即至，大地母亲奉献累累硕果。明亮的阳光撞上水稻的土黄，眼前是金灿灿的一派辉煌。风吹稻菽千重浪，成熟的稻穗与生养它的根系道别，个体将与母体分离，沉重的身躯也将由此走向新生。“寒露柿子红了皮”，个个如袖珍灯笼，盈实饱满，挂满了枝枝丫丫。她火红热烈，把柿树点燃，把大地点燃，把人们舌尖上的食欲点燃。土黄的“寒露豆”，欢快地蹦出荚屋，完成生命的舞蹈，华丽退场。

寒露时节，秋冬将替，给人以生命之哲思。清晨，我接受大自然的愉快邀请，于小河边漫步，与树叶上、杂草上的露珠对望，眼见它收缩变小，直至一片虚无，仿佛它从未来过。中午，大团白云浮在澄蓝天穹，偶有灰暗云层遮挡住白色日光，些许工夫，便被太阳穿透。傍晚，绛红揉金的晚霞洒满西边的天空，在夜幕拉开前一瞬间，它完成了一天中最壮美的画作，成为人们心中的永恒。

站在寒露身旁聆听，我听到了秋日将去、冬日即至的脚步铿锵；站在寒露身旁思量，我感到时间和空间里生命的轮回和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