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进

东大街始建于南宋，是古城如皋的一颗璀璨明珠。走进东大街就是走进如皋的文明深处。

东大街四面枕河，处水绘泽国之中。大街的水乡水韵，洋溢着美妙的诗情画意。她东起外城河，穿过靖海门和碧霞路，经迎春桥，西至十字街。街宽2.5米，总长526米，路面铺就麻石板，每块石板上都留有独轮车辙印。南有内城河，北有运盐河，玉带河穿街向北而至水明楼下的洗钵池。明朝以前，运盐河由王家巷处东来，经迎春桥下，北流玉带河折而西去。街北人家的后门直达古运盐河下，人们看到运河帆樯林立，听到运河桨声不断。商家可以直接上下货物，进行交易。当年插着各色小旗的商船沿河排成长龙，一片繁荣景象，神似一帧《清明上河图》。

习习河风，从街头吹到巷尾，透着水凉，漾着水韵。漫步在这被水浸润着的大街，内心除去了尘世的烦恼和浮躁，变得豁达开朗。

迎春桥静静地躺在横穿大街的玉带河上。这座桥始建于明嘉靖年间，前身只是一座小木桥，叫先春桥。因为是平桥，虽经多次翻建，往来船行仍然多有不便。明崇祯年间，由知县吴宏功捐银500两，改建为石拱桥。石拱桥高出地平面3米，台阶33级，过往大小船只皆可通行。如皋人称迎春桥为“好人桥”，一是感恩吴知县为船家做了好事，二是因为迎春桥的两边镶嵌有“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做好事”的石刻，几百年来这“两愿”寄语无声地教导、滋润、启发着如皋世代居民。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桥是绝美的意象，它见证市井烟火，也见证战火硝烟。迎春桥平日里怡静如斯，桥下玉带河水波光粼粼，放眼望去，极具年代感的老屋傍水坐落，古色古香的石桥亭阁，配上徐徐流动的玉带河，尽显岁月静好。夜晚灯火璀璨的两岸人家，更是东大街特有的风景，恍如雉皋的隐世之地，成了东大街最引人遐想的文人景观。

东大街上多为明清建筑，通常是一进三堂、四堂的前店铺后住宅，中有庭院和园圃。东大街上的老字号排列齐整，颜料店、毛笔店、裱画店，汪德大布庄、徐大昌酱油店、恒昌南货店。

恒昌南货店，位于东大街107号，原名万元昌杂货店。清咸丰三年（1853）由镇江籍刘、潘二人接手该店，改名“恒昌。”原有五进，有房屋一百余间，后门在太平桥，据说当年在运河边还设有专用码头。1956年，拆除店房前石库门后，仅存四进。现存第二进门橽子店面房、天井、第三进敞厅三间，双盖细芯飞芳烛，边檐三间，通长粗壮整根圆木桁条。天井东西各有附属用房一间。

择一户人家，我叩门而进，绕过影壁墙，一位银发老太丢下手中的针线活笑脸相迎，递上一杯飘绿的天水茶，我边打招呼边轻轻地抿上一口，一股清香直透全身。环顾四周，小院古色古香，显得特别宁静柔和。水井无声，石栏上有七八条绳印。深褐色大缸盛满天水，像卫兵分列门前两侧。那盛开的牡丹，从园圃中探出头来，张开一张张笑脸，给人暖意。造型大气的五针松盆景，葱葱绿绿的“爬山虎”，让人置身于无尽幽静。那石鼓台阶、兽头瓦、翘起的檐角、雕梁画栋，那长满青苔的石雕砖雕，是在其他城市鲜见的古老院落。美好宁静的院落承载文人的梦，也许是运盐河的波涛孕育并助力了院内万物生长，一切都渗透着浓郁的人文气息。

有些院子空了，后人似乎已然不知紧锁的门庭里曾有过什么故事，但那不是什么大事。一辈辈人的来来往往，如同运盐河的水，流过、留下以至被忘却，自有令人心动的生生不息。

依着东大街的南北走向，拐上一个弯，就是秀女巷。秀女巷似乎带着文艺范儿，幽深宁静，别具一格。它因何得名还有一段佳话：据传在清代秀女巷大户颇多，大家闺秀比比皆是。她们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们心灵手巧，贴绒刺绣件件拿手。小巷女词人熊澹仙名传四方，受到文坛巨擘袁牧的赏识，作品收入《随园诗话》，领一代闺秀风骚。时人有谚：闻听悠悠琴，尽是秀女声；目染七彩色，笑问巷闺人。

东大街还有郜家巷、一人巷等。每个小巷都非同寻常，都留下了历史和文化的深深足迹。早在十多年前，电视剧《中国家庭》剧组来如皋取景，看中的就是东大街的店房和巷内的民居，导演说：“这些民居很传统，很中国。”

东大街的文化很深很沉。从迎春桥东沿河向南走不了几步，有一座青砖黛瓦的小院子，这就是“李渔博物馆”。“渔虽浙籍，生于雉皋。”400年前的李渔就是从如皋石板街迈步走进大英博物馆、巴黎罗浮宫，闪烁着傲人的华光。他被誉为“东方莎士比亚”，留有500万字的巨大遗产。他的代表作《风筝误》《闲情偶寄》，诉说着明末清初的激荡烟云，演绎着人间的喜怒哀乐，其间充满了如皋特有的元素，寄托着对东大街的深深情怀。

来到大街东首靖海门。门楼下面“如皋工艺丝毯博物馆”，这是中国唯一、世界第二的丝毯博物馆。馆长李玉坤，土生土长在迎春桥头西河边的二号小院，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非遗”如皋丝织挂毯的传承人。他还是连续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国旗法》的首倡者。走进馆内，一幅幅精美的艺术挂毯展现在眼前，远看，丝毯上的图案流畅细腻、形象逼真；近瞧，每幅挂毯都由一个个小小的“8”字结手工织成。纤纤之手织出了大千世界，他们的作品从运河边的小城走进了世界知名艺术画廊、博物馆、著名画家、多国领导人竞相珍藏。在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在人民大会堂等国家重要场所和驻外使领馆，如皋丝织挂毯迸发出当代中国的勃勃生机，展示了泱泱大国历史文化神韵，被誉为中华瑰宝。

不知是世界之小，还是历史真巧，一位文化巨匠，一位工艺大师，他们都出生在石板街，都有如皋老城的生活经历。这一古一今，前者风格旷达风流，后者作品绚丽斑斓。如今，他们带着对东大街的无限思念一起回家了，文化和艺术的珠联璧合，犹如东大街天空的绚丽彩虹。在古城如皋、运河之上静静地绽放着耀眼光芒。

漫步东大街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古老的繁华集市，与历史和先贤对话。老街上的唐宋元素，明清建筑，让人感受到宁静祥和之美。踏着石板路，思绪在曲转悠回的历史长廊中徘徊。沐浴着暖暖的文化风，一路细看，一路思索，不知不觉，夕阳余晖给大街披上了金色外衣。各种小店，茶楼戏楼再次精神起来，从木格窗棂溢出的阵阵茶香，从古典戏楼传来的如皋小调和悠悠昆腔，从小院人家飘来的饭菜味道，无不沁人心脾。从四面八方拥来的游客，摩肩接踵。在这浓浓烟火气中，古韵灵动活化，人们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街，典藏文史万古流！古运河畔的东大街，折叠起来就是一本书，让我们一起连同这座古老而又现代化的文化之城仔细品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