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峰

中午下课，大春正要去教工食堂，同事找来，推荐就近学生餐厅的白切鸡。暑假过后，想不到学生餐厅重新装修得富丽堂皇，一碗碗刀工精细的白切鸡齐码在餐台上，浅色的肉搭配深酱色的调料，诱惑拉满。

多位同事也来此就餐，凑齐一桌，每人面前一碗白切鸡。大春夹起一块，送入口中，果真鸡肉鲜滑，料汁地道，同事们齐夸赞学生食堂的新菜品这般有滋味。大春说：“我做过几回，选嫩鸡，不久煮，料内加花椒油。看似只要水煮，其实讲究鸡的新鲜与调料的配比。”

同事们从白切鸡聊到天气，聊到时节，聊到下个月学校将开始年底科研统计又要拉清单算总账：“横向课题完成没？这是必做，去年很多人忘记做，被扣了绩效。”“扣扣扣，这一年快过完了，才发过一回绩效。”

大春默不作声，低头细嚼白切鸡，有点辣。大春怕辣。

三个月的酷热基本消散，秋老虎余威尚存。下午开会，二十来人聚在一块，照旧沉闷。熬到尾声，不少人已经开聊，只等散会。忽然同事们的手机短信次第响起。

“发钱了，绩效！”会议室爆燃。

二

众人于停车场开心散去，驶出百多米，大春猛然记起晚上还有选修课，一拍脑门，真被孔方兄冲昏了头脑啊。

重新开窗、泡水、坐在电脑前。大春想起老友兴君上学期自T市调来隔壁院校，未曾拜访，就微信留言：“房子装修好了？”

手机立刻亮起，大春心说，秒回啊。打开竟是大学同学群的消息，毕业二十多年，大家各自忙碌，一年难得闪出几回消息。“你们知道大盛的近况吗？我在本地设计师群内得到不好的消息，大盛病危，正在转回老家T市途中。”

这颗重磅炸弹立刻把休眠的同学群激活。众人想找大盛家人电话，即便有多位同大盛留在省城的同学，却发现彼此几乎没有交集。倒是大春，通过行业协会，很快联络到了大盛夫人。

电话过去，他们经营设计公司，为业务进度，连续出差，废寝忘食。六月里，大盛突感不适，检查已是恶疾晚期，无法采取任何治疗手段，目前人已半昏迷。大春听得愕然，第二天没课，当即决定明日一早出发，和另一位T市本地的同学同去探视，希望能见最后一面。

有同学翻出两个多月前群里的聊天记录，彼时有同学儿子高考上岸，欲邀大家一聚，众人只顾贺喜，未留意大盛当时发了一言：“身体欠佳，在家调养，有缘聚。”众人唏嘘，懊悔不已，当时以为伤风感冒之类未加追问。

兴君回复微信：“房子尚未动工，大部分时间依旧住T市，每周来上一次课，当日回。明天正好上午来，下午回。”大春苦笑：“明日上午我来T市，下午回。”兴君再回：“互相‘窜访’——多少相向，却是错过。”

三

是夜，大春半睡半醒，脑中全是读书时的大盛身影。待欲滑停六点的起床铃，发现一条未读消息，一丝不祥掠过，打开一看，是真的。

大春盘算是按原计划出发还是追悼会当日再去，正好涉及国庆放假复杂的调课，大春心绪不佳，头脑恍惚，打算与主管教学的院长证实后再做决定，以免酿成教学事故。又恐唐突，待到六点半，觉得事不宜迟。

“姝院早，请问本周六需要补课吗？”想不到姝院立刻回复：“周六休息的。”“谢谢。你起得真早啊。”“你也早，我要给先生做早饭，每天如此。”“真让人羡慕哦，继续你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