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明
我骑了四十几年的脚踏车,骑了二十几年的电动车,跌倒过多少次记不清了,反正不少。每次总是跌得快也起得快,拍拍衣服就赶路。唯有两个跟头忘不掉。
(一)
1961年秋季的一天,我骑脚踏车从南通县师范回西亭老家看望父母。他俩都在生产队劳动,父亲在水稻田里拔草,母亲在公场上和几个老姊妹围着花楞有说有笑地拣花,生活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下午回校,我心情舒坦地由北向南骑行在西亭到金沙古运盐河的河路上,河路宽两米多,左边是农田,右边是比较陡的落差三四米的河滩。在西亭南边里把路,瞟见前面有一个掮着布袋的老汉,离他四五十米时,我就响了一阵车铃,他也明显地向左边农田让了让。见此情形,我判定他是让我从他右边过去。但当我骑到离他只有五六米时,他突然向右手河边让去。眼看要撞着他了,一个急刹车,哪知河岸边土质疏松,一削边,我连人带车栽下河去。我一个鱼跃离开了车扑在河滩的污泥堆上,车子摔在水边上。
老汉见我跌在河滩上,连忙放下布袋,先配合我把车子弄上岸,又把我从河滩上拉上来。我没受什么伤,车子也没坏,气消了一些。我责问他,我这样打铃,你为什么已经向左让了又忽然向右让?他说,他耳朵有点聋,打铃没听见,向左让不是有意的,而是走路不稳,左摇右晃。后来,他觉得身后有车来了,就向河边让去,好让车子从左边过去,左边是田,好走些。他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掉车上的污泥。他见我衣裳脏了,很歉疚地说:“我家就在前面的李家庄,就是没有合身的衣服给你换。”我有些感动了,我想,这件事能怪他吗,他既没有碰我,更没有推我,还不是因为我刹车太急,没有掌握好。这下我的气全消了。我平和地对他说,爹爹,你年纪大了,耳朵又不灵,以后出来,要一直靠路的右边走。有车来了,千万不能向左让让再向右让让,那样很容易被车撞着。说着,我从地上拎起他的布袋,还蛮重的,轻轻放在他肩上,打了声招呼,跨上车子就向金沙方向骑去。到了学校,换了衣服,把车子收拾好还给同事,再也不提这件事。此后骑车,我特别注意老人和小孩,适时打铃,离开点,骑慢点,以保行稳致远。
(二)
我住在通州区金沙街道古沙路76号教研室宿舍。76号大门正对东西走向的古沙路,古沙路北侧的非机动车道紧贴着教研室大门。因此,我们要出教研室大门到中间古沙路上去,必须十分注意非机动车道上从东边过来的骑车人和行人,以防发生交通事故。
去年6月24日,从早上开始就小雨不断。下午3时许,雨忽然停了,我想趁此间隙上街买点东西。我跨上电动车骑到大门口,侧头向左看看,二百多米外的路口正亮着红灯,面前的古沙路上一辆汽车也没有,非机动车道上只有一个裹着大雨披的女同志骑着电动车过来,估计还离二十来米远,于是毫不犹豫地穿过非机动车道到中间古沙路上去。没想到,刚穿过非机动车道,车子带人竟猛地向左摔倒,车身压着我的下半身,车龙头的左把手重重地砸在我左小腿上。那女同志刚骑过教研室大门也跌倒在地。
一名目击者说,她车速比较快,湿雨披的一角在我电动车后备箱上摸了一下,使我的车龙头失控才跌倒的,叫我打电话让交警来处理。那女同志看上去五十多岁,她说家住在三余,女儿女婿在金沙工作,她要赶到金色城邦那里的一家校外培训班接小孩,所以骑车急了一点,实在对不起。我想,按目击者的说法,她并没有撞我,如果真是因为湿雨披角在我电动车后备箱上摸了一下,导致车龙头失控而跌倒,那主要是因为雨天路滑,她并没有多少责任。想到这里,我抬起左脚动了几下,感到骨头没有问题,就对那女同志说:“你要接小孩,你走吧。”她说:“你要不要到医院检查一下?”我说:“需要检查我会去的,你走吧!”这样,她就准备走了。但她把车子扶起来一试,电路不通,走不了。这下她真急了,嘴里嘟囔着:“接小孩怎么办?”我忍痛站起来对她说,你推着车子跟我到路口去修。她说,不知道要修多少钱,她身上钱不多。我说,没关系。修车的徐师傅我们比较熟,他一检查,说一个零件坏了,他店铺里没有,要到别处去借,修好至少要两个钟头。我说,她等要接小孩,你能不能换辆好车给她先去接,过两三个小时来换车。徐师傅同意了。我又说,修车的费用过几天我来跟你结。这时,我看到自己的裤腿上有血斑,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回家了。
当天夜里,我左脚的小腿愈来愈痛。第二天上午去人民医院拍片检查,骨头没有问题。但到傍晚,小腿的皮肤出现了紫黑色斑块。有人说就怕形成血栓,要重视。第三天又到人民医院检查,没有血栓,但整个小腿紫黑色连成片了。正好医院介入科病床不紧张,就办了住院手续,挂了十天血栓通和保养心脑血管的药物,情况基本好了。
我走路基本自如以后来到徐师傅的店铺,交了那女同志的电动车修理费120元。徐师傅说,你那亲戚当晚就换了车骑回三余了。我说,不是亲戚,是过路的,我不认识她。我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徐师傅,徐师傅说,你真是个好人,她应该来表示感谢,我这里有她的联系电话。我说,这点小事不值得感谢。她冒雨从三余赶到金沙接小孩也不容易,我们不能只想自己,也要为人家想想,你徐师傅不也是这样的好人吗。心善身健,你看就这几天工夫,我不是完全好了吗。我们笑得很畅快!
想想我们那个年代,脚踏车既是交通工具,又是运输工具,骑脚踏车是一种重要的生活技能。虽说我的车技并不差,但跌跟头还是难免的,所幸每次都没有伤筋动骨。民间把跌跟头看作是老天爷对人的提醒,要长记性,以后不再跌情况类似的跟头。人的身体健康,绝不仅仅是个人的事,应该把它看作是一种社会责任。老年人既要忘记年龄,又要记住年龄:忘记年龄,快乐自己;记住年龄,不再逞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