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

“那天没赴约的不止你，还有我的人生。”

时隔四年，《平原上的火焰》以一种冷酷的浪漫出场了，当8年未见的好友李斐被卷入一桩扑朔迷离的杀人案中，庄树作为刑警，能否不带私情地与之对峙，查出真相？当男女主之间朦胧的好感点燃了炙热的欲望，稚气的约定生发出复仇的火种，李斐与庄树将何去何从？主创加入犯罪片的麻辣味、青春片的薄荷味、作者电影的青木瓜味，还有社会寓言的老陈茶味，努力将这四种类型片嵌套，满足不同观众的需求。

导演张骥试图拍出与《白日焰火》一样的酷烈浪漫感，试图将20世纪90年代末，被东北改革浪潮抛下的边缘人的命运，以一种“爱恨交织”的方式讲出来。这当然很有创作野心，但他试图纳入的类型片种类太多，导致整个故事在大尺度的犯罪戏与爱情戏之间横跳，同时，左胳肢窝夹着作者电影充满压抑感的视觉诗意，右胳肢窝夹着社会寓言的宏大叙事，令男女主角的转变多少有点突兀：李斐从天真的纯情少女到癫狂的反杀烈女，庄树从叛逆少年到冷面刑警的成长线，都转折生硬，铺垫潦草。主角尚且如此，配角们更是沦为背景板，尤其傅东心这条承载着知识分子命运困境的支线，被删得很彻底，只剩下梅婷切菜时战栗的手。

当然，这部片子的终极气质与《白日焰火》一脉相承，电影美工组将背景搭建得相当出色：斑驳失修的工厂外墙、颠簸感十足的老式出租车、褪色的毛衣与毛线帽，连女生的发卡都要从那个迷茫的时代打捞出来的。对时代背景的精细还原方便从心理层面强化转型带来的冲击，坐不上的火车、穿不上的凉鞋、去不了的南方，这种无能为力的悲伤贯穿李斐父女俩的命运。

影片在酷烈硬朗的打戏、追逐戏、放火戏、暴雨戏之间，时常冒出来的“悲伤的浪漫感”，是很吸引人的，像李斐和庄树久别重逢的戏份是在铁道的道口拍的，火车浩浩荡荡地经过，横亘于二人之间的是消失的八年。用火车来展示“物是人非”之味，让人回想起《漫长的季节》里，范伟追着火车跑，让火车头上年轻的自己“向前看，别回头”。

这一幕，对有阅历的观众来说，永远是动人的。从这一点来说，《平原上的火焰》很像是《白日焰火》与《漫长的季节》的余烬，观众首次目睹反思二十多年前社会变革的影视作品时，会对作品中的瑕疵更宽容，因为一种诚实的年代再现方式是新鲜的，但如今，反思东北重工业转型之作已经有很多了，在同一领域再讲一个富有吸引力的故事，也许需要搭建前所未有的框架，而不要一味在“类型片嵌套”上试图走捷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