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鼎

“一色菜花十里黄，好风斜日送微香。”蓝天白云下，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油菜花悄然盛开。乡中的老人会以此作为他们的时间点，做起黄酒来。

孩童时，每当春风轻轻拂过这片广袤的乡野，爷爷辈的三五成群坐成一桌，摆满各种美味佳肴，却无人动筷。我年龄尚小，只会看着桌上的鸡鸭鱼肉。他们渐显褶皱的脸庞，已经分不清是笑容还是岁月的痕迹。

老人们悠闲地聊着天，不一会儿，主角款款而来，原来是煨好的黄酒端上了桌。他们笑着端起碗，将酒舀进其中，舌尖轻轻一点，从碗中散发出的阵阵酒香，爷爷会禁不住来一句：“新酿的酒就是好啊！又香又甜，口感独特！”

我对这些只停留在表面，大人们开心地笑着，我也跟着笑，他们拿起筷子夹菜时，我也跟着夹一些菜。房间里只有黄酒柔和醇厚的香味，我却始终读不懂大人对它的喜爱。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不再与爷爷辈的人共享春日的第一杯黄酒了。我逐渐从这片乡土中剥离了出来，慢慢涉足未知。“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时间总是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悄悄溜走，我似乎还想着黄酒的味道。

此时，我再次踏着春意，迈过故乡的田野，走进曾经欢闹的园子时，看到的是几副新面孔。他们如同我孩童时期一般，穿梭在大人之间。同时，却又少了几副面孔，当我以疑问的目光看向灶台旁的老人时，他佝偻着腰，道：“人哪有不老的呢？”

油菜花开得正艳，半桶米在封存二十天后重见天日，我们围着方桌而坐。如同年幼时，我观察着老人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皱纹如同沟壑般嵌在他们的脸上。坐在我身旁的小孩正用清澈的瞳孔打量着我。下一秒，他就会问一句：“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笑问客从何处来？”孩童时背的诗句，原来念给了如今的自己。我笑着等待着“主角”的登场。等掀锅的声音传入耳畔，黄酒终于端上了桌，我仿佛看到儿时的自己，安静地坐在爷爷奶奶的身边，看着他们细细品尝。

不一会儿，锅里的黄酒被一勺一勺地瓜分掉了，我看见同桌喝酒的老人们慢慢饮下，不急于一时一刻，仿佛时间流逝的速度在这一刻放缓。他们说，自家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绝不能喝快。

现在，我慢慢读懂了乡中的故事，故乡与我，是热忱，充满生机和希望，青砖黛瓦下，和风吹来浓郁的酒香。“杯中佳酿倒满盈，天地间尽情畅饮。”自己酿出来的黄酒经得起岁月的沉淀，这是老人们的消遣，是他们的快乐，也是他们的青春。

岁月荏苒，曾经熟悉的画面渐渐变得迷糊，但是黄酒散发出来的香味始终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关于黄酒的故事涌上心头，带着温度和感动。它是亲情的纽带，是岁月的见证，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乡野里，家中又酿好了新酒，与老少同聚。在爷爷辈的故事里，亲情的纽带弥足珍贵。他们享受着餐桌上的温情，带着新一代生命，延续乡土的脉搏。不知不觉，碗里的黄酒和身边的人构成了我的整个世界，温暖了我的成长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