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

我第一次见到江明教授是2015年6月14日在清华大学教授、两院院士吴良镛家中，那年，我还在港闸区社科联当主席。江明教授引荐我们拜访吴老。6月的北京，气候宜人，事情办得也顺利，加上两人是同乡，话就聊得多了。江明教授有三分之二的话题是关于他的二叔公蒋文华烈士，此后十多年，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从事学术研究，却一直致力于宣传蒋文华烈士的事迹。

去年，我在外地出差时，他从美国打来电话，委托我设计蒋文华烈士纪念册的封面。今年4月，他和夫人专程回国，作为烈士后人向新四军纪念馆捐赠了蒋文华烈士的红色文化艺术品。回美国前一天，江明教授找到我，要求我写一篇关于蒋文华烈士的纪念文章，于公于私，我都无法推却，于公来说，组织安排我从事政协工作，赶鸭子上架，这是我的分内工作。于私来说，江明教授也是我十多年的朋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拂去厚厚的历史烟尘，出生于1920年南通河东鱼池港的唐闸老乡蒋文华逐渐清晰起来。蒋文华幼年聪慧，在唐家闸实验小学读书，小学毕业后在通城商业学校读初中，品学兼优，文章写得好，尤其对自然科学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小小年纪就是无神论者。在商校住校学习，周末要由唐闸河东经三里岸桥、十里坊回鱼池港的家，沿河有好几处坟场，特别是三牌楼南边的乱坟场，传说常常闹鬼，蒋文华常常夜间行走，但其镇定自若，毫不害怕。蒋文华反对封建迷信活动，将母亲虔诚供奉的菩萨像藏了起来，他对生气的母亲笑着说：“你的观世音菩萨既然这样灵，为什么不自己出来显显圣呀？”

蒋文华在上海光华大学附中读高中时逐步树立了共产主义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在旅沪学习期间，蒋文华参加了上海地下党领导的外围群众组织——上海市学生抗日救亡协会（简称学协）。在地下党的领导下，蒋文华积极参加了各种形式的抗日救亡活动：阅读革命书籍，组织时事讨论会，出墙报，唱抗日的歌，演抗日的戏，组织义卖捐献，支援“江抗”——党领导的江南抗日游击队，慰问被囚禁在胶州公园的抗日有功的四行孤军。在地下党的教育关心和精心培养下，蒋文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高中毕业后，蒋文华先后在之江大学和大夏大学读书，积极开展党的学生工作。1941年起，他任地下党大夏大学党支部书记。1942年，上海形势突变，党组织决定调蒋文华去苏皖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去根据地之前，蒋文华在唐闸老家逗留，写给家中这样一段话：“任事求实不求名，志在救国爱民。”并作为他一生的座右铭。蒋文华和其他一百多名上海师生，在地下交通员的妥善安排下，化装成姐弟、夫妻或商贩等通过敌人的重重关卡，冒死到达苏北根据地。在根据地四年的日子里，他先后在江淮大学学习，毕业后又在安徽五河、江苏盱眙、宝应、淮安、涟水等地从事革命教育工作。他全身心投入革命实践，不断探索学问，钻研理论，为培养抗日的革命青年作出了重要贡献。1942年年底到1943年春，敌人要向根据地发动大扫荡，多数师生都回上海分散隐蔽，蒋文华是当时极少数留在当地坚持革命工作的人之一。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不久，蒋介石破坏“双十协定”，对解放区发动了进攻，淮北的新四军主力奉命北撤山东。蒋文华时任涟水县涟东中学生活指导部主任，根据县委指示，他与该校革命师生一起在原地坚持游击教学。1947年农历正月初七下午，蒋文华由涟东的南部往北部的丰河地区执行教学任务，路过黄营东南六堡大池庙附近的公路时，遇到埋伏在群众家中的敌人扫荡队，由于其高度近视，来不及隐蔽，遭敌人逮捕。当夜，蒋文华坚强不屈，无视敌人的诱惑、威胁，几次逃跑未成，惨遭敌人枪杀。他的遗体被扔在淮河里。一个多月后，河水解冻，蒋文华的遗体浮出水面，人们由他随身携带的印章确认他是蒋文华。

今年4月13日，蒋文华的后人、著名旅美学者江明教授不远万里从美国田纳西州来到蒋文华烈士曾经战斗过的洪泽湖畔，寻访烈士足迹。在位于洪泽区岔河镇的新四军“江淮大学纪念馆”内，江明教授看到蒋文华的事迹介绍和其书法“任事求实不求名，志在救国爱民”，百感交集。他在展馆内久久伫立，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