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草民

天山横卧，脊背切开荒原

一半托起北疆的雪

一半吹走南疆的风

或是时间未熨平的褶皱

值得跋涉者膜拜千年

雪线之上，谁在对弈

云是坠落的残局

风在峡谷复盘

矿脉里暗涌大地的内涵

每块岩石都闭口如禅

山的命运

只等鹰啸来解签

那水

伊犁河把月光酿成马奶

夜是晃荡的银碗

星星醉成漩涡

在碗里转动着另一片天

冰川的泪滴沁入歌谣

在哈萨克人的喉结里

长出根须

养育了河谷人

卵石在河底诵经

所有支流弯成归乡的膝

水纹里倒映着六星街

红嘴雁一飘而过

那云

云是游牧的天神

放养会落雨的羊群

它们啃秃雪峰

又反刍出或红或黑

时而化作祥云

为毡房披上哈达

时而凝作战云

驱马踏过山脊

蹄声惊落鹰的瞌睡

直到云天一色，

天空便矮成毡房顶，

一道闪电，是谁遗落的银簪

那草

草用暗绿的针

缝合大地的裂纹

它养育牛羊的胃和牧民的火塘

每株针茅都佩露为剑

风过时，交出清脆的降表

野火来过，春风记账

根在暗处数着年轮

泥土下的沉默比山倔强

它们记得匈奴的蹄铁

记得羊群踩过的战火

所有杀伐终将臣服

化作空中绿浪，托起新黎明

那人

冬不拉的弦上

跑着十八道山梁

哈族姑娘追着星星

把羊群赶进银河的栅栏

她的发辫里

缠着整个草原的私语

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在风里埋下未寄的信

五十四粒盐融进奶茶

五十四种月光凝成石榴

草原用奶香拴住鹰

而鹰终会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