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阳
清朝之时有个叫蔡葛山的文人参加《四库全书》的编校工作,因为出现了错字,好几次被剥夺俸禄。但他后来对人说,曾经从校书中得到过好处:他的一个孙子偶然误吞铁钉,医生用芒硝依然无法将铁钉弄出来,孩子日渐消瘦。后来他校对苏东坡、沈存中(沈括)的“杂书”,看到里面有讲如何处理小儿吞铁的药方,说是剥开新炭皮,研成粉末,放在粥里给孩子吃,铁物自然就会便出。他按照方子去试,果然炭屑裹着铁钉出来了。
这是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中记叙的一桩真人真事——纪昀不仅与蔡葛山为同时代之人,而且是《四库全书》总编。因此,担任《四库全书》校对工作的蔡葛山,乃是他名副其实的下属,彼此之间应该有交集,这故事可能是他听其亲口所讲。而这事最为有趣的是,蔡葛山虽然因为校对工作出现了失误而数次被扣工资,但是他从中得到的好处,与这点损失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因为他从杂书中得到的处理小儿误吞铁物的秘方,救了孙子一命。
就这件事本身来看,有一定的偶然性:苏东坡、沈存中都不是医家,仅仅在文学、科学等之外,对于医学有一定的兴趣;所以,他们所写的收录了诸如应对小儿吞铁药方的杂书,本来未必为人所瞩目,被广泛刊行的几率也很低很低。然而,《四库全书》属于近乎无所不包的类书,所以作为校对的蔡葛山才有可能在工作过程中接触到它,并最终得益于它。而换一个角度来说,作为人类知识与思想载体的书,不管是哪一类书,都具有一定的认识价值则是毫无疑义的。
同样是书,受读者关注的程度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有些书鉴于其作者尊贵的社会地位与巨大的影响,可能在一定时期里广泛发行,人手一册;有的书则因为反映的时代热点或者社会关切,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成为畅销书;还有的书因为其恒久的文学价值或者文化价值,具有一定的工具性,成为人们案头的必备之书。但是不是也有一些书,因为主题并非公众所共同关心,或者作者了无名气,或者与主流文化不尽一致,所以,属于冷门之书呢?答案无疑是肯定的。而苏东坡与沈存中的这本收录了小儿吞铁处方的书,大概也该归在这其中吧?
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在我对于书向来是十分尊重的,哪怕是其作者籍籍无名,发行量非常有限,社会评价未必怎么高的书。为什么?因为在我看来,只要是书,它都可能具有一定的知识性、启发性。举例说,清末民初的李宗吾的《厚黑学》,似乎对它持肯定态度的人不多,可在我看来,它对于我们“读人”还是有不小的价值的。与此同时,我以为一个人如果读书太过一本正经,只读某一类书,不读其他杂书,长此以往,他的脑袋可能出问题——容易偏执与僵化,也有可能因为太过纯洁而缺乏免疫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