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金泉

凤爱上凰是在一次文学作品研讨会上。在乡供销社当营业员的凤随几位文学爱好者参加了县作协为凰举办的散文集《大海呀，我的故乡》作品研讨会。

“那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潮来了，云轻轻一跃就窜到了浪花上……”多美的语句，凤的心起潮了，也像云一样跃出了爱的浪花。

年龄比凤大10岁的凰猝不及防，被凤的爱潮打湿了心，他们结婚了。然而，生活不都是诗情画意，更多的是油米酱醋盐。“你就知道整天写呀、写，诗能当饭吃！”这样的埋怨一次又一次充盈着凤的胸膛。尤其是随着儿子海海的出生和夫妻双双下岗，生活的“云朵”不再浪漫，反而成了一块块黑团团的浓雾压在凤的心上。

“我想离婚！”这个念头从凤的脑际一晃而过，并付诸行动。凰泪眼婆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凤写了一封表达做家务的承诺书，情很真，意也切。但凤不为所动，去意坚决。倒是8岁的儿子对着妈妈唱起了刚学会的一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唱得凤眼里泪潮涌动，在看完《妈妈，请再爱我一次》的电影后，凤把儿子拉进怀里。“好吧！等你长大了再说吧！”凤一脸无奈。

日子很平淡。下岗在家的凤把自家朝路的厨房，破墙开了一间小面店。凰也无其他技能，却在帮左邻右舍写写信函的过程中创办了书信代写文印社，从为个人代写书信到为单位撰写文案，文印社越做越红火，居然与一位分居两地，经常请他写书信的女子好上了。

“我想离婚，必须离!”凤斩钉截铁。凰泪眼婆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凤写了一封与女子不再往来的悔过书，情很真，意也切。但凤不为所动，去意坚决。倒是即将考大学的18岁的儿子海海出走了三天，让她心焦。在海海的外婆家找到儿子时，母子俩抱头痛哭。海海的外婆对凤说：“小凤呀，我这一生的失败，就是一时冲动，在你考大学时，和你爸离了婚，让你失学了！”“好吧，等海海考上大学，再说吧！”凤一脸茫然。

不久她病倒了，而且一病就是卧床三年。虽然看凰忙里忙外，喂药倒水，洗衣烧饭，但一想到凰的出轨，离婚的念头就像蟒蛇一样缠绕着她。她总觉得嫁给凰是一个错误。

“我想离婚，离，必须离！”儿子终于大学毕业，而且考上了公务员，谈上了女朋友。身体恢复后的凤再次向凰提出了离婚的请求。凰泪眼婆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凤写了一封挽留书，情很真，意也切。但凤不为所动，去意坚决。倒是28岁的儿子态度明确，说，你们离婚我不反对，但至少等我把婚礼举办了，我希望在我的婚礼上有父母双双祝福的笑容！“好吧，那就等半年再说吧！”凤一脸憔悴。

儿子结婚一年后，为他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子。打理小店，带孙子，忙家务，年过半百的凤尽管每天唠叨，但不再提“离婚”两字了，常常喜欢哼上两句情歌：时光在忙忙碌碌中平淡，生活已习惯每日粗茶淡饭；时间会沉淀最真的情感，风雨会考验长久的陪伴……这样的日子一晃又是一个十年。

年过古稀的凰病倒了，这次轮到凤照顾凰了。终究岁月与病魔不饶人，已是风烛残年的凰在奄奄一息之际对儿子说：“拿笔来！”

儿子估摸父亲要写遗书留遗言了，连忙找来纸和笔。只见凰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在纸上很庄重地写下一段话：爱国的屈原跳江了，浪漫的徐志摩坠机了，隐居激流岛的顾城杀妻自尽了，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卧轨了，我能做什么呢？第一次要离婚，我不能离，因为离了，你们成了孤儿寡母；第二次要离婚，我不敢离，因为我的错，不想让家破碎；第三次要离婚，我不想离，因为我们都老了，经不起折腾了。现在，该凤凰涅槃了，我想离婚……凰头一歪，钢笔滑落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凤的眼泪瞬间海潮般涌出，她轻轻地说道：“你走了，我们都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