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马灯是一种照明用具，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比较流行。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知道马灯了，说起马灯可能就会联想到每年元宵灯会上供人们欣赏的那种走马灯。

宋代王安石曾留下副关于走马灯的名联。有人出一上联：“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求下联，一时无人能答。后来，王安石路过时，对出下联：“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成为历史佳话。不过，这个走马灯不是生活中的马灯。走马灯属于灯笼，秦时称蟠螭灯，唐代称仙音烛和转鹭灯，宋时称马骑灯等等，是传统节日灯具，又叫跑马灯、串马灯。走马灯由毛竹编织成马头，马尾，外面糊上颜色鲜艳的纸，如今已由丝绸取代。在过去，走马灯一般在春节、元宵等喜庆的日子里表演，由多位十来岁的小孩边跳边唱，根据节奏快慢形成不同阵势，有喜庆、丁财两旺、五谷丰登的寓意。

灯内点上蜡烛，烛火产生热力造成气流，令轮轴转动。轮轴上有剪纸，烛光将剪纸的影投射在屏上，图像便不断走动。因为灯的各个面上绘制古代武将骑马的图画，而灯转动时看起来好像骑马人在你追我赶，故名走马灯。

本文所说的马灯，是一种可以手提、能防风防雨的煤油灯。这种灯相传是因骑马人夜行时挂在马身上而得名。

马灯灯架高30厘米左右，灯架下有灯座，灯座上有扁形马口，马口内的灯捻火苗大小可自行调节。马口外面有一个鼓状防风玻璃罩，灯罩外有两道交叉的钢丝作保护。灯罩可以升降，升上去即可点灯和熄灯。灯架顶端有一个手环，既可手提，亦可挂在墙上（或马身上）。

一般农家是买不起马灯的。但当年农村带晚做的事情比较多，比如收场、下埠口、去茅房、去猪舍、看庄稼或走夜路等等。为了有个照明，人们便想办法自制“马灯”。自制马灯当然没有那许多讲究，只要能照明，能防风就行。农家的自制“马灯”有两种款式，一种是方形玻璃灯。这种灯的造型是一个方框，四边框用木头做成，也有用金属制作，方框的底座中间嵌一个墨水瓶做成的油灯，方框的三面玻璃是固定的，留一面可以上下活动，抽动玻璃，用于点灯熄灯和注灯油，上面有一个用于手提的环。这种灯制作虽然简易，但那四块方玻璃却不容易取得，所以，不少人家只好另找途径。另一种马灯当然也是玻璃的，但是这种玻璃可以就地取材。取一块木板（方形圆形都行，但必须比玻璃瓶的直径大）做灯底板。当时有一种透明的农药瓶（1公斤装），在瓶子靠近瓶底的地方割断，用粗铅丝盘成瓶状作瓶罩固定在底面的木板上，顶上做一个提手，底板的中间嵌一个油灯，将割断的玻璃瓶扣在油灯上（瓶口正好出烟），套上铅丝，一只“马灯”就诞生了。这种马灯在农村曾经盛行。

药水瓶的切割有点难。当年没有专用切割玻璃瓶工具，但人们自有方法。搓一段细麻绳，蘸上水，将玻璃瓶固定在凳子上，把麻绳缠绕（一圈）在玻璃瓶的切割部位，然后来回扯动麻绳，令其玻璃发热至发烫，用一重物对瓶底部分猛然一敲，玻璃瓶会在麻绳处断开。

这种瓶子的资源并不太缺乏，一次不成功，再来，总有成功的时候。

马灯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不少乐趣。那几年正在演样板戏，伙伴们看到《红灯记》里李玉和提着“红灯”，样子很威风，很是羡慕，也想自己演一回李玉和，就用这种药水瓶灯代替“红灯”，唱一段《浑身是胆雄赳赳》。

如今，农村中再难看到马灯的身影。前年，岳母去世的时候，在她家看到当年的那种药水瓶“马灯”，引出妻子的一段马灯故事。妻子小的时候，有几年几乎天天晚上拎这种药水瓶马灯。因为妻子的外婆晚年一个人生活，晚上都是她去跟老人做伴。外婆离她家有近一里路，每天，外婆总是傍晚就来接她，待她吃好晚饭（有时就在这里吃），一老一少两个人提着一盏马灯走向外婆家，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黑暗的乡间小路上，昏暗的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映在路边的庄稼上。这样的生活她们保持了三年时光。

一盏马灯照亮了一个时代，也照亮了那代人的内心世界。马灯见证了老一辈人艰难生活和艰苦创业的历程，透过马灯，我们也看到沉寂岁月深处宝贵的东西。

马灯曾经为革命做出贡献。在古田会议纪念馆里，收藏了一盏毛泽东1929年在苏家坡指导闽西革命斗争时使用过的马灯。从这盏马灯上，我仿佛看到大革命初期斗争的残酷和艰辛，看到伟人甘于牺牲和一往无前的献身精神。

一位叫邬林的版画家，曾创作过一个《马灯系列》的版画，那里面的马灯形形色色，多种多样，该作品在2014年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让人们见识到林林总总的马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