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弋

上海作家潘向黎的长篇小说《穿心莲》，最近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再版，赶紧网购一睹为快，因为之前读过她的几本散文集觉得甚合我意。

这部都市言情小说故事情节很简单，讲述三十多岁未婚情感女作家申兰追逐爱与自由的故事，重点是讲申兰爱上了有妇之夫漆玄青的婚外爱情。潘向黎把婚外情写得这么干净、纯粹与一唱三叹。作家本身的气质决定一本书的气质。所以，在潘向黎的一篇散文里，她对自己的书为什么不能畅销也有过疑惑，当时，一位男作家给她提出的建议是，加点性，加点性啊！看得我差点笑出声来。这对于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己本身是文学博士，又淑女又古典的潘向黎来说，叫她写活色生香的性来取悦于读者，无异于上刀山下火海吧。

爱情的确是能使女人迅速成长。在与一个个男人相爱、相处、分手的过程中，申兰变得成熟、冷静而独立，不再相信爱情，但她的内心依然渴望灵魂相通的爱情。遇到已婚男编辑漆玄青后，她觉得就是他了，但是爱而不能，只有冷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于是，两个人保持柏拉图式爱情。申兰作为情感专栏作家，专为一些读者解答情感问题，试图帮他们走出感情的沼泽地。但是，她的解答并没有什么意义，有个姑娘在给申兰写过好几封信得到回复后，终究还是因为走不出爱的困境而自杀了。很多情感专家其实多是感情上的失败者。

申兰也是，初恋时，不计一切代价去爱，热烈地付出，结果惨遭背叛。后来与同居男友低温而寡淡地相处，经济上也分得清清楚楚，情感上也互不依赖。最终申兰用写作赚来的钱，买下属于自己的一套两居室——八十多平方米的房子时，同居男友也和她彻底分了手。

读到这里，真心羡慕申兰，作为一个畅销书女作家，可以用稿酬来买一套上海这座城市的房子，申兰的经济独立远非一般女性所能比。英国女作家伍尔芙曾说过：“一个女人如果打算写小说的话，那她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她说的其实就是女性的独立能力与自我空间。有自己的房间，是很多大都市女性向往而不得的。作为作家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恰好又是以一个作家作为女主角，难免会让读者猜测会不会就是作家的自传。虽然小说中感情部分我并没有认为就是作家自己的故事，但是用稿费买房我以为是有可能的。结果，在潘向黎后来的散文集《万念》里，我看到她写下这么一段话：“到了四十岁，依然没有一间自己的书房，还有什么可说，更不要梦什么自己的裁缝、自己的美发师、自己的花园了。年轻时若知道千辛万苦熬到这把年纪，这会子会活成这样，只怕早就哭死了。”如此看来，小说即小说，生活是生活，所以，还是不要以小说去窥探作家私人生活是一种最起码的尊重。

喜欢读潘向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不装不端，率真到可爱。虽然她本人喜欢读古诗词、品茶、着旗袍，这些看来很古雅的事，但她的小说却是很现代的。这部小说之所以高出于一般言情，是因为作家试图探讨都市女性的爱与自由出口在哪里，无关道德也无关女权，她表达了这种困境但没有给出答案。显然，每个女性的路都是要自己走，没有标准答案，如果有，那就是靠自己，虽然辛苦但是心安。比如，像申兰这样的女性，经济、精神双独立，即便没有遇到理想伴侣也完全可以单身一辈子。优秀的女性都是雌雄同体，于是，小说里写道：“到了最后，我们都变成自己当初想嫁的男人了。”相信很多都市打拼的女性都要会心一笑吧。但申兰在报纸上看见女性单身会导致各种妇科癌症时，又觉得女人就算有了自己的房子，还是需要一个理想的伴侣，这样才能身心健康。

可是灵魂伴侣岂是人人能遇到的呢？于是，就算申兰遇见了漆玄青，外表相配，灵魂契合，最后，漆玄青还是选择了不辞而别。申兰的房子是有了，但爱与自由最终能获得吗？漆玄青还会回来吗？小说有个开放式结尾，还是给出了一线希望，因为最后，那一树的梨花开得明亮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