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乐

朱新通摄

说到张謇，我总是自然而然地想到颐生酒。在童年的记忆中，颐生酒是亲朋好友酒席上的必备，是一种“客气酒”。抿上这口酒，人们总会提到张謇先生和他创办的酒厂。颐生酒是江海儿女心中的一种情结。这种情结如今已酿成一道风景。百年的颐生酒厂在原貌不改的基础上稍作梳妆打扮，成为张謇生态颐生文博园，弥漫着历史的绵绵酒香。走进张謇故里小镇的人们，尽可以在这里浅浅地醉上一回。

文博园就在小镇的中颐路上，门楼上方“颐生酿造厂”几个字是张謇先生亲笔题写。进园之前，我总是先被前面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河所吸引，也常常会停靠在河边的石栏上四处望一望、想一想，在摇曳的绿意中留下几张照片，然后怀着三分闲适七分探寻的心情进园参观。

眼前这位导游姑娘，也会让你一下子就喜欢上她。她身着中式长裙，端庄清秀，浅笑盈盈，这个“小镇上的大家闺秀”，带着你一步一步走进这个藏在小镇之中却气度非凡的园子。

文博园主要分为张謇故居和酒厂两大区域。一进门，左侧壁雕中的勇士正捧起酒坛欢迎你，佳酿汩汩流出，顿觉空气中浓香阵阵，酒瘾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右前方，一幢白墙黑瓦朱门的两层小楼静立在蓝天白云之下。这幢安稳祥和的建筑走过了百年的岁月，有它在，整个园子显得气定神闲。这里是张謇先生的故居，先生曾在这里生活过，后来作为张徐女校的校舍，见证了先生兴办教育的一段历史。近年曾有一位年近百岁的老妪跋山涉水归来，就为了再看一眼她青春停留的地方。

站在老屋前面，凝视着眼前的先生铜像，恍然觉得先生仿佛从未离开过这里，一个多世纪的时光就在他的弹指一挥间。其实在老屋前面，现在的办公楼位置是先生的出生地，只是那座迎接先生诞生的房子早已不复存在，后来在原址东边按原样复建了“敦裕堂”。堂前牌坊上“乐善好施”四个字是当年朝廷所赐。据说那一年长江水患，常乐百姓饥荒成灾，张家把家中的粮食钱财分给灾民，于是便有了如上褒奖。

常乐是状元福地，文博园便是福地中的福区。但凡前来观游的人们，尤其是孩子，必定要在敦裕堂边上的状元亭驻足，抡起鼓槌在状元鼓上重重地敲响自己的凌云壮志。这里也是赏景的绝妙之处。倚栏而坐，园内风景在眼前铺陈开来。层层叠叠的翠色染绿了你的视野，那一栋栋有年代感的建筑将时光往前推移至记忆的深处。此刻你的心情就像鹭鸟微微展翅在水面轻轻滑过，安详自得。

移步向前，眼前那幢灰色墙体大礼堂模样的建筑就是酒文化博物馆。它在蓝天映衬下格外大气恢宏。这栋房子是民国时期的警察署，后来作为酒厂的车间。如今在这里，你可以探秘颐生酒的前世今生。先不说酒，单是这“颐生”两字，就可让你好好品一品了。“颐”是易经中的卦名，君子观此卦象，思生养之不易，从而谨慎言语、节制饮食、修身养性。而“生”为天地之大德，有爱护生命之意。先生因此创办了多家“生”字系的企业，如大生、广生、资生、颐生等。如此看来，这“颐生”美酒，绝不止舌尖上的那一抹或甜或辣，它是蕴藏着智慧的生命甘泉。

“中国酒类世博第一金”那写满洋文的证书照片，静静地挂在橱窗里，任游客遐想当年获奖的盛景。颐生酿造厂一路的发展轨迹也正在成为世人探寻的文化之旅。1984年，颐生酒厂新建茅台酱香型车间，时任茅台酒厂厂长的季克良带来了茅台厂的窖泥和工艺，在这里生产了一批茅镇酒、謇翁酒。这批酒外观酷似茅台，本质上也与茅台无异，如今有些海门人家中还少量珍藏着，真正算得上是宝贝了。

在博物馆内转了一圈后，你会不满足于观看那橱窗里的历史，你会迫切地想要走进生产区，看看这段绵厚芬芳的历史是从哪里流淌出来的。我来时，米黄酒生产车间的工人们正忙着筛选、蒸煮、发酵……耐人寻味的是，颐生酒目前还是百分百的纯手工酿造，场上整齐码放的酒瓮和一辆辆木制手推车，以及工人师傅来回忙碌的身影，让你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拍电影。但事实上，这部艺术的电影就存在于酒厂的日常，品鉴它的人不由得慢下脚步，醉在其中。

酒厂现有百年窖池42口，走进窖池群，几盏红灯笼静静地悬挂在屋梁上，潮湿的空气里浸润着浓郁的酒香，我竟然像走进了宝库一样顿觉神秘。导游告诉我，酿酒用的水和酒曲、发酵时的气候、窑池里的微生物群，甚至包括酿酒人员的细节操作，都会对酒的品质产生影响。站在窖池边，我瞬间觉得万事万物之间的关系皆是交织纠缠神奇又伟大，不由得对那一口酒怀有了几分敬畏之心。

窖池馆的对面是秘方馆。那一坛坛顶着“红盖头”的大肚瓮整齐地排放着，里面陈放的都是颐生独家秘制美酒。轻轻拈起上面的标签：茵陈、红花、佛手……各种中草药材经一纸秘方，酿就了“颐生”的内涵。酒本伤肝，而茵陈有清肝利胆之功效，故色泽金黄通透、入口清香绵柔的茵陈美酒让众多颐生酒粉情有独钟。

既为“颐生”之园，园子后面种着100多种中草药材的植物园正应了这份玄妙。植物园有三四百亩地，分为颐园和生园，种植品类、格局与养生概念融合。从上往下俯瞰，颐园造型就是一幅太极八卦图，按各位种植相应属性的植物。生园造型为一个胎盘，取其孕育生命之意。倒置的胎盘又似一只耳朵，耳朵上有各种穴位，对应着人体的五脏六腑，因此园内植物也是按其功效“点穴”而种。

导游告诉我这里也叫百药园，但我总是忍不住把它叫作“百草园”，这实在是容易让人想起鲁迅先生童年的乐园。有意思的是，眼前的这个园子，真的也成为众多城里人的“百草园”，很多江南客周末来小镇住上两天，也常常到这个园子里来采摘一些时令的植物，比如金银花、薄荷、茵陈之类，带回家泡茶泡酒。每年春秋时节，也常常有成年人的团队，或者是孩子们在老师带领下到这里赏识植物、放飞风筝……这里俨然是人们忙碌喧嚣之后缓解压力回归自然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