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

沈寿（1874—1921），初名云芝，号雪宧。江苏吴县人，客居南通。刺绣大师。其绣品作为慈禧七十大寿寿礼上贡，慈禧亲笔书赠“福”“寿”两字，从此更名“沈寿”。1914年，张謇在南通创办女红传习所，沈寿应聘担任所长兼教习。

沈寿七岁起从其姐沈立学绣，十四五岁时绣艺已名扬姑苏。其绣品作为慈禧七十大寿寿礼上贡名声远扬后，清廷于农商部下设绣工科，委沈寿任总教习。1904年11月，沈寿夫妻由清政府派往日本考察。沈寿从日本美术绣、欧洲素描、油画、摄影艺术中得到很大启发，从此决心对传统刺绣进行革新。

中国传统的陈设性刺绣，以摹写书画为主要内容，称为画绣。刺绣自身独特的表现力则因此受到制约。在西方艺术的写实主义精神启发、感染下，沈寿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刺绣艺术体系——仿真绣。在艺术思想上，仿真绣以写实为宗旨，追求物体自然形态、光影层次的立体效果。在技法上，除继承传统针法外，吸收日本刺绣中的虚针、肉入针技术，并创造了旋针、散针两种新针法。仿真绣的创立，改变了延续千年的传统艺术表现手法，将中国刺绣艺术带向一个全新的领域。

这期间，沈寿成功绣制了第一幅仿真绣肖像作品《意大利皇后像》。这幅作品在1910年的全国第一次博览会南洋劝业会上备受推崇。就是在南洋劝业会上，张謇对沈寿精湛的刺绣艺术造诣有了深入了解，不久即派南通女师学生追随沈寿学习刺绣。1911年，《意大利皇后像》在意大利都灵万国博览会上再获殊荣，夺得最高奖。会后，清政府将此绣品作为国礼赠送意大利皇室。意皇后致信盛赞中国艺术，并回赠沈寿钻石金表一块。

中国妇女普遍熟悉刺绣，如能教习她们提高技术，绣出精品，就能助其掌握谋生技能，实现女性的自立自强。因此张謇决定在南通建立一所刺绣学校——女红传习所，而所长人选首先想到了沈寿。1914年8月，沈寿正式就任南通女红传习所所长兼教习。在她亲自规划和传授下，女红传习所学制完善，渐具规模，成为我国近代刺绣教育的中心。1920年，张謇又创建南通绣织局，请沈寿兼任局长，并在上海九江路、纽约第五街开办分局，在瑞士、意大利等地建立销售部，使南通刺绣进入了国际市场。

沈寿在南通期间曾饱受病痛折磨，但她“非病不能起立，无一日不为诸生勤勤指授”。张謇请名医为她治病，安排她休养，考虑到她职务繁重，屡欲给予加薪，沈寿均坚决辞谢。沈寿曾对姐姐沈立说：“啬公知我，以绣托我，知己之感，吾心尽我力以为报。”而张謇对她人品、才能更加推崇，赞其是“实业界仅见之人才，教育界最近之模范”。

1915年，沈寿完成了旷世杰作《耶稣像》。作品运用各种针技、上百种色线，以写实手法将耶稣遇难时头戴荆冠、血迹满面、两目失神的痛苦表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幅作品在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荣获一等奖。1919年，病中的沈寿历时三年完成了她最后的代表作《倍克像》。这幅作品以美国名伶倍克的照片为蓝本，凭借自己的刺绣光影实践经验，将倍克表现得惟妙惟肖、光彩照人。这两幅绣像均被张謇收藏于南通博物苑。后虽因战乱几经辗转，但张謇后人精心保护，并于1986年献归祖国，现存于南京博物院。

中国刺绣艺术延绵数千年，历代艺人口手相传，相关的著作和文字记录寥寥无几。清道光年间丁佩虽著《绣谱》，却对针法无专门叙述。刺绣著作的缺乏使得许多绝技失传，沈寿、张謇常为此深感痛惜。1918年前后，沈寿病痛渐重。张謇恐其技艺失传，嘱其总结一生经验，进而决心共同努力完成一部绣谱。

传统工艺历来难以笔录，艺人一般不善文字表述，而文人不谙其技，难书其妙。张謇不顾年事已高，事务繁重，担当了撰录绣谱的重任。病中的沈寿从一物、一事、一针、一法开始审慎思忆，详细讲解，张謇则分门别类，记录整理。许多难以表述的技法张謇均概括出来。就这样先后三易其稿，完成以沈寿晚号雪宧定名的《雪宧绣谱》。1920年，这部凝结着沈寿毕生心血的著作在翰墨林印书局出版。《雪宧绣谱》由张謇作序，分绣备、绣引、针法、绣要、绣品、绣德、绣节、绣通八节，系统总结了沈寿的艺术观，全面论述了刺绣过程中的要领方法，重点讲述了18种基本针法，及沈寿独创的“仿真绣”理论。全书内容完备，条理清晰，通俗易懂，是一部杰出的刺绣理论著作。近代著名收藏家朱启钤评论此书说：“其书集绣法之大成，持衷中外，确有心得，可俾后人奉为圭臬，且开中国工艺专书之先，断非丁佩之谱所可同日而语。”

1921年初夏，沈寿溘然长逝于南通织绣局寓所，年仅47岁。

在扬子江畔南通黄泥山（现称马鞍山）麓有一片幽静秀美的园地，近代刺绣艺术大师沈寿就长眠于苍松翠竹的荫蔽环抱中。墓茔前的石牌坊上有张謇的题字“世界美术家吴县沈女士之墓阙”，后立汉白玉墓碑，前篆张謇手书灵表，后刻沈寿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