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雪冰

(一)

在精神科 提及病

就等于点燃一把火

压抑已久的空气

欢呼 蹦跳

头发竖立 指甲尖叫

火势最猛时 纵火者

加入声讨的行列

哭诉

（二）

多么香甜的苹果

喂一口 吐出去

一次比一次吐远

终有一口

吐到对面墙角

喜滋滋奔去

抬起脚板 踩

踩烂了 蹲下身子

一一捡起

塞进嘴巴

有滋有味地咀嚼

多么香甜的苹果

（三）

你不会撒谎

你眼里的太阳

挂在窗台上 示众

一如闪光的冰坨

炫耀冷

望一眼

一身鸡皮疙瘩

你缩紧脖子喊冷

喊到太阳下班

嗓门内残留的冰碴

随便扫一扫

便是一座呓语的岛

（四）

此地甚好

万丈红尘

即将远嫁暗夜

你手中一桶墨

先行送上贺礼

多么干净的黑

多么美丽的黑啊

天堂隔壁的地狱

总让你的亲人们

眼前一亮

黑与黑的差别

还真是

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五）

两粒红色药片

那是给月亮

治疗失眠的

咽下

两粒白色药片

那是缓解鸟鸣头痛的

咽下

三粒淡黄色胶囊

如此精美的宫殿里

该住着多少

漂亮的花朵啊

咽下

一杯温吞水

不声不响

半天挤不出二两笑容

泼掉它

杯子在墙壁上

开花的声音

多么悦耳动听

（六）

你心里的半亩地

一直没有荒废

你种植火柴

种植石头

年复一年

月复一月

日复一日

不能说没有收获

不能说收获微不足道

半亩地里 火焰熊熊

火焰上方 一座大山

日复一日

月复一月

年复一年

随时准备起飞或者降落

（七）

没有人记得

你曾给一棵树让路

帮一群青草梳头

你曾躺在韭菜地

与一条狗一起数星星

矫正两只猫

乡气浓重的口音

所有人只记住

一个事实

你向一朵油菜花

示爱

多次被拒后

不改初衷

日日将深夜的欢梦

搬到四月门前

浅吟低唱

（八）

熄灯了

昨天未写完的信

今天仍未写完

熄灯了

你睁开眼睛

寻找屋顶

昨夜走失的

一道闪电

（九）

一句话

在你唇间终日劳作

你满嘴阳光

将那句话的影子

越涂越黑

（十）

所有的人

只是同一个人

而你

始终代表所有人

所有人

向一个人宣战

焉有不胜之理

你一拳砸向铁门

世界一哆嗦

不敢喊疼

（十一）

你闭上眼睛

你说 小点声

世界正在酝酿一个阴谋

你说 闭上眼睛

能隐隐约约看出

阴谋的轮廓

（十二）

这个下午

你与一粒米谈论死亡

反复倾诉 死亡之美

与雨后的彩虹

有相同的弧度

和光芒

说着说着

你拎起米的衣领

从五楼窗户抛了出去

你的视线追至窗外

你看到了雨

你抛出去的一滴

砸在青草脸上

轰然一声巨响

（十三）

前天有三只鸟

坐在水杉枝头开会

昨天也有三只鸟

坐在水杉枝头开会

今天剩下两只

另一只出差了吗

还是遭受了什么意外

你一遍遍想 心头

一遍遍响起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