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紫琅茶座

草书、酒和我

□杨 谔

酒意诗情,联手助我书兴,奇形异姿,如群燕相约直奔腕底而来。

经常有人对我说:“什么时候请你喝酒,喝到七八分了,给我也来一张草书。”在人们的理解里,写草书总是要先喝点酒的,有酒助兴,草书会写得更好。

在我的记忆中,2002年之前,自己好像没有在酒后写过草书。2002年9月的一个晚上,我写出了平生第一件算是比较成功的、长达12.6米的草书长卷李白诗《梦游天姥吟留别》。具体过程是这样的:那晚因为加班,七点半了我还没吃上饭,后来与妻子找到了一家小饭馆,我因口渴而一口气喝下了一瓶冰镇啤酒,回到公司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想起了一直未能实施的草书创作计划,于是一口气写下了李白的那首名作。完成时,感觉自己体内有关书法的积累一下子全被掏空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我未曾创作过别的作品。

尝到酒后创作的甜头后,接下来的几年中,我又有过多次类似的做法,但结果似乎都不怎么好,或失之于“过火”,或失之于粗糙,现在回想,主要是这三个原因:积累和工力不够;准备不够;醉酒状态过深。

唐代草圣张旭是酒仙,喜欢在酒后作草,有杜甫的诗为证:“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宋代苏东坡平时不写草书,只有在酒后才写,他说:那个时候,感觉有酒气拂拂,从十指间出。大诗人陶渊明和李白,写过不少饮酒诗,边饮边吟,饮后长吟是常事。他俩又都擅长草书,李白的《上阳台帖》是书法史上的名迹,他同时还留下了“醉草吓蛮书”的传说。前几时看到一件陶渊明的草书,醉态可掬,想来他的草书与酒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在一些落魄的草书家的题跋中,常常能读到他们酒后作草的记载,情况大致是这样的:穷困潦倒,无钱沽酒,有门生或某个友人正巧送来了一尾鱼、两瓶酒、三只笋,书家在饱餐之后,或为答谢,或为送礼者所请,挥毫作书。我因与他们略有共同处,所以每每读及,倍感凄然。

2006年,我又写出了一件还算可以的草书长卷《狂草歌》,长度达16.5米。那是白天听了贝多芬的音乐,晚上无法入眠,干脆起床作草寄慨。《狂草歌》是我自己胡诌的一首古风,全诗共55行,开篇即曰:“小生无酒也能狂,须臾扫尽纸千张。砚池飞出云中龙,墨花新开三丈墙。”“无酒能狂”在当时是一句实话,我那时已可以不借助酒而能迅速进入作草状态。就这样直到2021年底,一天中午,阳光温暖,看看新年将临,手头的烦心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自己又可以回到安静的读书生活中去了,不禁心生欢喜,自饮了一大碗米酒,就有了三分醉意,忽而又起了书兴。于是拈起破笔一支,取出册页一本,就砚上余墨,书古人咏月诗数首。酒意诗情,联手助我书兴,奇形异姿,如群燕相约直奔腕底而来。

数日后,把那本草书册与同为2021年所书的另两本册页比较,发觉只有那本才是真正的“放笔一戏”,体现了天马行空一般的狂草精神。回想整个书写过程,薄醉削弱了我的理性,减少了刻意与对细枝末节的纠缠,视“偶然”“意外”之“失”为自然。像苍鹰抖落了翅上的冰雪,心灵借笔墨任情飞翔。

生命之书要靠自由去书写!信然。

又记起郭星妤老师发在微信圈里的一段话:“很多人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误解,觉得听完一席话就可以少读书了。事实上,你是要先读‘十年书’,才能听懂那‘一席话’。”借来作为本文的补充。

2022-01-25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86941.html 1 3 草书、酒和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