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金泉

“灯火阑珊的夜晚/大雪迷茫了我的双眼/冻结了湿热的牵挂/街角的那个女孩/对我腼腆的笑容/在我心中融化……”

每到周末晚8点，夏欢就会准点打开收音机，收听市电台《冬乐读诗》节目。伴随着悠扬的音乐，特邀嘉宾冬乐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自己创作的诗歌。

浑厚的嗓音、纯正的音调和缠绵的情诗，如“磁石”般牢牢地吸住了夏欢那颗怀春的心。

“我就是在街角书店里当营业员的那个女孩！”坐在窗前的夏欢，望着窗外在雪花飘洒中忽明忽暗的路灯自言自语。

“睫毛拂去狂风/眼帘遮住暴雨/夜晚哟/你笑了笑/一条孤独的路从心底伸出……”

夏欢的心，每周都会随着冬乐的朗诵而狂跳。她决定走出孤独，去寻找这声音。

夏欢有双顾盼生姿的大眼睛，这让市电台的男主持人惊羡得连连夸奖：一双瞳仁剪秋水。他告诉前来打听冬乐情况的夏欢说，只知道冬乐是一位文学青年，住在离市区50公里的一个小集镇上，自己也没有见过，每周五之前，冬乐会让城乡公共汽车司机带一盘录音磁带到电台来。热心的男主持人给了夏欢一个地址，说，你可以写信给他，当然你也可以去找他。

冬去春来。夏欢几乎每个月都要写一封信，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半年过去了，却没有收到一封回信。但夏欢从每周冬乐的朗诵中，隐约感到冬乐的激情扑面而来，甚至感到有几回冬乐朗诵的诗就是为她而作的。

“如果你是我眼里的一滴泪/我就是一束没有热量的火焰/金色的阳光/包裹一个没有了根基的灵魂/我的爱人将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夏欢立刻给他又寄去一封信：心在跳，火焰就有热量；梦想在，灵魂就会生根。耀眼的光芒将还你一个爱的笑靥。我要见你！

春天的花鲜艳而芬芳。桃花灼灼的季节，夏欢终于等来了冬乐一封奇特的回信——一盘录音磁带：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微笑，让我听听你的心跳，美丽的躯体与心灵的美丽永生！

城乡公共汽车在沙石路上行驶，如海浪颠簸着夏欢的心，她想象着见面时的惊喜与欢乐。

开门的是一位戴着墨镜的青年男子。

“我是冬乐，你是夏欢吧！”熟悉的声音，亲切的问候，夏欢的心开始融化。

“这是我给你买的普希金的诗集，送给你！”夏欢的心开始狂跳！

冬乐伸出了双手，却未能接住夏欢递来的诗集。“叭嗒”一声，书掉到地上。

冬乐是一位盲人！

泪水瞬间从夏欢明亮的眼眶里喷涌而出，她一下子读懂了冬乐自创自诵的诗，情不自禁地把冬乐拥入怀中：“今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从此，小镇上的人们常常会看到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穿过大街小巷、走过小桥河畔……

在夏欢的引领下，冬乐第一次走进市电台直播间，生活似乎神话般美丽。

然而，生活，不全是诗。三年后，夏欢被诊断出白血病，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失去了光泽。

就在冬乐决定捐出一只肾换取夏欢的医疗费时，市电台主持人告诉他，有一位志愿者愿意捐献眼角膜给他治疗失明。

病魔还是夺去了夏欢的生命。冬乐悲痛欲绝。

主持人帮助冬乐联系了医院，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当冬乐见到光明的那一刻，主持人交给他一封信,那是夏欢临终前写给他的：“亲爱的乐，我说过我是你的眼睛，当你见到光明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你的眼前，欢乐是我们的名字……”

生活明朗，万物可爱。30年过去了，市电台《冬乐读诗》节目仍然保留着，开头片花是冬乐朗诵的普希金的《致凯恩》：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