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河，从北三十里外的通吕运河分岔，波涛汹涌着不息南流，途穿通启河，仰顺着大雁南飞路，到了父辈们俗称“茅家镇”的地方，这条圩角河面陡然开阔，镇子西南，有稍微的窄向一段，连有通往母校海师的一座高大跨桥，形似飞虹。飞虹南半里，那铸钢厂每日的浓烟白雾裹着鱼虾气息，自东洲河港湾顺着圩角河一路南飘，汇入波涛汹涌的长江和浩渺长空。“茅家镇”就是海门师范所在地的海门镇。海师不大，约莫四十余亩地，小巧玲珑，校园四季应景，春华而秋实。校门前的通海路东顶头，转弯与静海路连接，彼时有水泥窄桥通向东洲河南的秀山农村的茫茫乡野，桥面上，可以看到广袤农田尽处的天边飘着那些稀薄的云，时而聚，时而散。校东大操场北侧解放路当时是繁华的正大街，路宽大，秋雨梧桐叶落时，细风丝丝缕缕，满街花瓣滴露。

上世纪80年代的校门高得巧致，造型不张扬，著名书画家王个簃亲题的“江苏省海门师范学校”竖匾浑穆遒劲。桂花开时，满园香茗。之于我，教学区是醉的宁静、生活区是醉的休闲，而运动区是醉的销魂。早春二月，那北挨着印刷厂教工宿舍门前的柳絮，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起，散散地落在咫尺之南的女生宿舍小楼的后窗台。前庭教学区，长满了紫黄相间的海棠花、石榴和黄杨，日日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而后庭是生活区，食堂外墙长满了耐阴植物，在知了的叫声里，裹着葱绿的饭香，爬山虎映衬着五颜六色的牵牛花一路爬满了东墙，宛如穿着花格衣裙的少女云舒起舞。两排宿舍楼前是小操场，远望琴房后那棵巨高银鹊树那形如锯齿的叶，一簇簇、一串串。女孩们拎着水瓶从开水房婀娜迈出，夕阳下这般倩影独好。

入校主干道，约莫五到六十米样子，是条明确的景观中轴线。步履此路，昂首可望巍巍教学楼，春来时，雁搏云霞，一路雁声北归途，那心底啊，怎不涌起一股淡淡的乡愁？大教整体外墙刷素白石灰，栏杆泛着暖白的光晕，冷冬时节，课间男女生总爱袖手搭栏，美美晒上一会儿太阳，久而久之，栏杆上缘的寻丈变得干净光滑，而中间的华板透隙着几何光影的美，那是水泥预制构件做成的细瘦状的椭圆，再横向拼接，成为二方连续的图案，形如海棠一瓣。

树下听花语，痴她抱春华。海棠的片片花瓣，飘于悄然，落于无声，在我们匆匆赶去晨读教室的路面上点点片片，闪着晶露的光。教学楼下，有块“丁”字微型小广场，这早间随风吹来瓣瓣落叶的地，犹如校园文化的核心之腹。小广场西侧，雪松高昂，目注着四周散栽的片片灌木，黄杨团团簇簇。春来时，白玉兰花开瞬间成一片，有白色，有粉色，那份矜持和高贵，那份“不与争春”，总是你神圣的心中膜拜。

初秋，缕缕的光芒，开始变得比盛夏温柔起来。实验楼张臂拥搂着丈许之高的那棵金石榴，一楼铁门每日“吱呀、吱呀”地关开，已将石榴树干磨透了层皮。大叶黄杨恋着青草，海棠花数着叶，广玉兰懂了季，万类霜天，于是都读懂了秋天，就连风儿也放缓了那匆匆的脚步，轻轻地抚慰着即将离去的绿色，唯独金石榴在十月金秋里的校园，甚是夺眼，花红似火，我想，金灿灿的榴果许是燃烧的火焰，这景，着实绘就了百年树人影像的秋实意境……

由上，沿着轴线，正大门、小广场和教学楼化为教学区的“景观节点”三剑客。从建筑面貌来讲，正大门和教学大楼为空间之实，小广场，为虚，它既是一个过渡地带，又是一个如上所述校园文化核心所在——可控制全局。十二三年来，它和教学楼唇齿相依，与正大门肝胆相照。正大门、教学楼承载着老海师学子的空间记忆之实、小广场则承载着老海师学子的空间记忆之虚。这样，虚实相间，浓缩了春华秋实之境，合为一本难忘的海师景观记忆。

郁献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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