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

获见一通袁爽秋（昶）致张謇的信札，见猎心喜，积习难除，赶紧把全文录于下：

季直先生社兄大人撰席：久欲通尺素致候道履，人事勿勿，又未审今年研席所在。前致书叔俨三哥贵溪署中一问，而贵溪君未见告，方切悬系。顷慕淮书来，云与先生通一书，却不说住址。想莱衣斑连，陔兰馨洁，奉太邱君愉愉色养，人伦东国，天秩之乐，无以逾兹。弟桐根半朽，久竹孤生，羡兄庭闱之乐，有天壤之判也。近闻学道孟晋，所得益邃，游于隶势，精悟绝伦。曩之所作，前无梁巴东、王良常，悟彻证入，铁石陷壁，诣力益精。闻为莫 亭丈写一碑，濂亭既西，且人书俱老，锋画微秃，遂让代兴独步。乞寄惠拓本，一豁尘雾，至以为幸。礼闱方开，渴待朱鹭翔集，以重科目。如年内兄自珂里适贵溪君处，切望枉存荒斋，一令闻谷音跫然。慕淮家先外舅端公贞石文字，将奉监河邑金之数，为薄润寿先生，丐墨妙焉，未审欣然俯允所请否？切念切念。弟深悔作外吏，习俗之恶劣，人事之捃迫，如衣败絮，日坐 荆棘中，乃知外吏真不可为也。行从逸少乞种树书，卜地栖川，追抱遗老人游耳。勿勿未能缕述，敬候上侍曼福，起居康愉。临楮驰切。腊月十三夕，弟袁昶顿首顿首上。

我考此信的时间为光绪十九年十二月十三日，这是看到信中有“悔作外吏”之语，而袁爽秋之外放为吏，则是光绪十八年以员外郎出任安徽宁池太广道道台，故知信必作于此后。而信中又有“礼闱方开”语，希望张謇应考，则指的是光绪二十年为慈禧六十寿而增开恩科试之事，所以信又必作于赴试以前。此间有两个腊月十三日，能确认为后一个，也即光绪十九年之腊月者，是信中还提及“闻为莫郘亭丈写一碑”，并向张謇索要拓本。所云“为莫郘亭丈写一碑”，因袁爽秋是听闻，说得并不准确，其实写的是莫郘亭（友芝）的九弟莫善徵（祥芝）墓碑，其全称为《诰授通议大夫三品衔江苏候补知府太仓直隶州知州莫君墓志铭》，乃遵义黎庶昌撰文，张謇书并篆盖的。光绪十八年十二月六日《张謇日记》云：“得莫楚生讯，以黎莼斋作《太仓使君墓志》属书，送《古逸丛书》。”记的就是此事，不过记的时候还只是受请，等到写成并刻之上石，还需要一段时间，绝不可能隔不数日袁爽秋就得知，并来信索要拓本的。由此也可以证明，此信必作于后一年即光绪十九年的腊月十三日。

光绪十八年春闱，袁爽秋是同考官，试毕还与张謇在京城有来往。只是此后就断了音问，光绪二十年二月，张謇动身进京赴考，抵达上海后曾有信致袁爽秋和郑孝胥，这应是接到袁氏此信后的回应了。

至于袁信中提到的“慕淮”，乃是张謇老师薛时雨（慰农）的儿子。袁爽秋与薛氏有姻连，袁的丈人（外舅）薛春黎，就是薛时雨的仲兄。信中说请张謇作“慕淮家先外舅端公贞石文字”，就是为薛春黎撰碑传文也。只是如今《张謇全集》里不见这篇文字，不知何处可以找来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