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芳

1903年，张謇东渡日本进行了70天的参观学习。他对明治维新后的日本社会经济迅速发展惊叹不已，也深切感知到国家的发展与人才培养息息相关。“国待人而治，人待学而成”。张謇认识到，医学人才具有双重身份，既是医校的老师同时也是医院的医生，因此，师资的引进尤为重要。张謇以独特的视野和做法不拘一格广纳贤才，“采访本国散在各国大学毕业之学生，招致回国”，或“访已在各国学高等各科学者，助其学费，令入大学，分门学习，订立志愿书，学成归国，尽大学教员与助费年期相当之义务”。此举吸引了熊辅龙、沈尧阶、赵铸、李希贤等留学生和从国内医科大学毕业的优秀学生投身于西医教育和西医诊疗中。从民国六年的私立南通医学专门学校教职员表中可以看到，张謇和张詧分任名誉校长和校长之职，但他们分文不取，其高风亮节跃然纸上；而被他们从国内外聘请的一批名医，如沈尧阶、赵铸、李希贤等人均为每月100银元。沈尧阶是同济医工大学医科毕业，同时也担任南通医院院长；赵铸和李希贤都从日本留学回来，被张謇延揽至医校和医院，除了教学之外，还分别担任医院外科主任和眼耳鼻喉科主任。从行政人员和基础课教员每月俸禄为6-40元不等这一点可以看出，张謇更加重视临床和有资历的专业授课教师。张謇爱才惜才，提出对人才要“优予俸给”，采用栽树种树、挖池塘养鱼等方法增加他们的收入。

除此之外，张謇还自己培养人才。方式有二，其一为选拔优秀人员留校。私立南通医学专门学校第一届毕业生一共五名，其中一名毕业生叫胡维芳，毕业后留校成为该校西医教员。其二为选派自己培养的优秀毕业生，资助他们到国外学习参观、进修深造。被张謇派到日本留学的熊辅龙绝不是个例。张謇所办医校中医班的首届毕业生瞿立衡，1921年从中医班毕业后，又学习西医四年，1925年在张謇、张詧的支持下赴德国柏林大学留学，1928年获德国柏林大学博士学位。瞿立衡也始终心怀桑梓，念念不忘张謇对他的培养之恩，学成回国后，担任张謇所办医校校长和医院院长，为医院发展殚精竭虑。1932年，瞿立衡担任医院院长，在张謇儿子张孝若的支持下，即刻着手对医院设备进行更新，添置了太阳灯及电气机等理疗仪器，治疗疾病“颇有成效”，且“无论何时，均可开机。闻治疗方面，由瞿博士指导实行”。

此外，张謇坚持五湖四海、唯才是聘，他认为“于用人一端，无论教育实业，不但打破地方观念，并且打破国家界限。人我之别，完全没有的，只要那个人能担任，无论中国人、外国人都行”。1920年张謇高薪聘请德国医学博士夏德门（Dred Schel Demann）来医院担任总医长。夏德门擅长外科，同时会进行X光检查和诊断。为了迎接这个外国人，张謇又斥巨资购买江苏历史上第二台X光机，并新建一幢两层的X光机楼安放X光机。大生档案中，有一封1919年11月7日大生驻沪事务所所长吴寄尘给徐广镕的信函，记录南通医院置办的爱克司光镜（X光机）、医药用具、显微镜、煤油马达等均已经运到南通，全部款项九八规元4625两是通过大生驻沪事务所支付，细账已报张謇。张謇十分尊重这个外国人，一楼东边的房间放X光机，楼上作为夏德门的卧室和书房。放眼当时那个年代，全国有X光机的医院凤毛麟角，且大多为教会医院。张謇能有如此胆识和眼光，为偏居一隅的南通医院采买如此高昂设备、引进国外专业人才，实在令人敬佩。

1920年5月《时报》刊登《南通县南通医院广告》，夏德门作为南通医院聘任的“总医长”，主持医院西医诊疗。夏德门在南通医院的诊病时间为上午10点至12点，其间概不出诊，其挂号费和手术费根据南通医院的标准收取；同时还兼任医校教授。据瞿立衡回忆，夏德门来院后，施行外科手术，前来检查的病人络绎不绝。当时的《通海新报》报道，病人“均得美满之结果。有一乳腺肿疡患者，多年苦痛不堪，经医院诊治，大行手术，数日即愈。又有患疝气大肠溃疡者，经剖腹割去烂肠，也很快治愈”。1920年7月，唐闸地区发生时疫，受张謇之命，医院在唐闸公园附近设立临时医院，并派遣两名医校毕业生驻守救治病员。夏德门每天到临时医院指导治疗，直到时疫解除。

这台购买于1920年、被老百姓称为“神镜”的X光机，和德国医学博士夏德门一起留在黑白影像里，见证张謇办院的初心，成为医院发展的印迹。而这台X光机也没有辜负张謇的苦心经营、巨额投入，默默付出、坚守使命，直到1932年才退出历史舞台。十多年的岁月里，它为无数人的身体留下了清晰的影像、为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提供确切的依据，它和它的时代故事一起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作者单位：南通大学附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