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崩溃》读后
□木子鹰
清末腐败,世人皆知。即便像张謇、沙元炳那样的状元、进士,本想从政治国,但实在不能忍受清廷腐朽的官场环境,无奈辞职回乡,自辟天地,造福一方。若论时间,晚清腐败可谓封建式腐败的“尾巴”,但是这根尾巴不是越来越细,而是越来越粗——时至晚清,腐败愈演愈烈。
也许有人会把腐败的矛头指向皇权,不无道理,但又不全然。相比明朝诸帝,清朝皇帝只有庸君,未见昏君。像万历那样常年不早朝的皇帝,清朝未现。相反清朝的皇帝还是很勤政的,常常忙于批阅奏折,每日休息时间都很有限。但比腐败,清末官场不亚于明末官场,这是何故呢?近来,笔者通过阅读《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对于清末腐败根源的认识已有嬗变。
《天朝的崩溃》是学者茅海建的著述,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作为“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出版。有别于普通历史教材或相关传记故事,茅海建并未简单地采用二元论,将世人熟知的历史名人,如林则徐、琦善等定格为绝对的好人或败类。他运用中英双方的历史材料,抓住细节,缕析历史关键时期诸多名人的各自心态,从而重塑历史真相,客观评骘史实,帮助读者了解鸦片战争失败的根源。
我很认同茅海建的观点。顾名思义,“天朝的崩溃”,正是阐述清朝的失败正是源于亘古不变乃至僵化的“天朝思维”——即四海之内皆天朝,外国皆蛮夷,唯有清朝独尊的思想,而在大清国内,又唯天子(道光)独尊。相关思想早已有之,不过到了道光时期,已经根深蒂固,达到极致。尽管《鸦片战争再研究》从未细致研讨清末腐败的缘由,但是这种腐朽僵化的“天朝思维”不仅导致清军失败,也滋生出种种腐败,这是不争的史实。
面对英国海军的挑衅、侵犯,久居宫内的道光皇帝,一直在“抚”“剿”之间徘徊。无论胜败,维护天朝颜面是首要任务。起初,道光皇帝对于中英战争是“心有余悸”的。究其缘由倒不是他对英国海军优良的武器配置有着充分认识,而是他在即位之初发动过弹压张格尔的战斗。书中对此一笔带过,但那段历史值得回顾:
道光刚刚登基,西北边陲传来坏消息,叛军四起。敌军首领是大和卓的后裔——张格尔,与清朝皇帝有世仇。另一方面,清廷层层腐败,西北民族地区,民不聊生,也促使张格尔叛军日益增多。起初,道光皇帝下令“勿妄杀戮,以安众心”,结果大臣斌静无视天命,处死俘虏,触怒龙颜,被发配东北。至道光五年,张格尔不停率部骚扰清军。道光六年,张格尔勾结外贼,连克数城,引起清军恐慌。道光皇帝果断出击,征调各地大军,剿灭叛军。道光八年,道光皇帝于圆明园审讯叛军。张格尔一身痛状,满口白沫,无法作答。原来张格尔已被大臣下毒,害怕他揭发西北官员腐败的恶习。
思想固化的道光皇帝,从未意识到西北边陲腐败的严重性,倒是感叹战争的巨大费用。在素来节约的道光皇帝心中,面对空虚的国库,他起初才放弃与英军战斗的想法。日后,面对英军的步步紧逼,又很缺乏域外知识,道光皇帝又决定抗击英军。参赞大臣斌静的行为成为日后鸦片战争中诸多大臣的“教训”——天子至高无上,天命不可违背。无论是一向被视为卖国贼的琦善,还是一向被视为民族英雄的林则徐,都对道光皇帝言听计从。林则徐在广州时请人翻译洋人报刊,获取情报,尽管这些翻译未必精确,情报未必准确,但他至少比身在紫禁城内连英国女王是何人都不知的道光要了解敌情,可是林则徐及其继任者必须顺从皇帝的旨意。加上武器落后,清军完败是必然的结果。
也正因为天子思想的盛行,《鸦片战争再研究》已经注意到清末腐朽官场中非常普遍的思维,皇帝是大天子,于是各级官员,援以为例,上行下效,皆以种种“小天子”自居,追求奢靡生活。腐败的官员就像跳蚤,在大清朝腐烂的身体上活蹦乱跳。从而腐败进入一种常态化、安稳化。而在鸦片战争的历史中,又不难看出腐败可以加速清廷腐朽。官员在购买武器、增强防御工事、发放军饷中,心系贪污,也促使清军大败。
1843年,鸦片战争结束后,一位英国军官在他的回忆录结尾刻意用大写字母写下一句话:CHINA HAS BEEN CONQUERED BY A WOMAN(中国被一个女人征服了)。几百年后,茅海建又在书中刻意引用了这句话,可谓用心良苦。这句话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所谓那个“女人”正是道光皇帝曾经思量击败英军后纳为嫔妃的英国女王。鸦片战争败了,皇帝及众多臣子仍舍不得那顶“天朝的光环”。有句妙语:“思想是妙不可言闪烁飞逝和无拘无束的,它是世界之光,是人类最引以自豪的荣耀。”倘若彼时的清廷权贵们能够明白思想的妙用,也许就会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