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所思 (墨痕)
我们走着,一直没有停歇
我们都在理想中建造自身并完成耐心构图
而那些尚未完成的
还在一场场大风中寻找淬火的刀锋
我们举过灯盏,蹚过沙砾
在河蚌中隐身,也在溪水旁卸下身体的鳞片。
当一年一度的钟声从西北风的口中吐出节令之音
我们有谁?能丈量出结束与开端的距离
又有谁?能用尺记录它们如此相近却又如此遥远
而这中间空白的段落
却是,我们每一个人所猝不及防的行走
又嚯嚯向前的激越。
我们走着,带着胸腔之琴
我们无法计算结果,我们盛着牛奶与福音
我们思考着现在,也被思考的人思考以后
我们走着,在亿万人的和鸣中与它相遇
却又在一条鱼腹内蔚蓝的大海中
与它分离
◎元旦书 (毕俊厚)
霞光推开新的一日,恍若隔世般敞亮
洁白的信使从天而降铺满吉祥的田园
时间的轴承正在吱吱扭扭地转动
人世间涌动的潮汐又从这一日突然开始。
屋檐低垂,冰凌倒挂
红爪鸟雀抱紧枯黑的枝干放喉鸣唱
经卷似的烟尘柔软着、扶摇着
仿佛一架采棉的梯子,攀入半空。
新的轮回,我又要徒长一岁
小小孙女又要蹿高一头。妻子又要平添白发几根
哦,这伟大的尘世,她指引着
我们从不停息的脚步。
哦,这伟大的时间,从来没有嫌弃任何人的得失寡助
◎元旦书 (王爱民)
老鼠偷偷吃盐,变成了蝙蝠
影子埋伏在小兽的肉身里
我欠它们太多
生锈的心,煮碎一壶药
一切从宇宙的尽头
磕着长头,来到草籽的脚下
秕子像个潦草的错别字
刚刚认出拐弯的回家路
打铁劈石的人至今未归
沉银处青山隐隐
雪花收复失地,重新打量我
你是哪一世喝醒我的雨水
半个我穿墙而过,飞蛾不在
窗外一棵树的枯枝,扑向阳光
恕我不能向森林,说出它的名字
◎元旦寄语 (谷玲玲)
如果时间真有一个点
那么它就可以暂停、快进
或者倒退
一个人就可以走回少年
把所有遗憾的事都修改一遍。
时间令人珍惜正因为它的无情
——它的永不回头
而人的强大在于,“允许一切发生”
不去懊恼,悔恨,平静接受
人群如漫漫黄沙,起伏前进,我在其中
即使我们同时跨过一条线
我也是一个人在走。
大雪纷飞,像一个重要仪式
人们小心翼翼地行走,交谈的语言却轻快愉悦
落雪的时候其实并不最冷
融雪的时候才是
回望这一年已所剩无几
我开始积攒祝福,送给站在春天里的你
◎梅花绽放时候 (余佃春)
护栏正在安装
塌方重新长回
从刀坞到小关
溪水喧哗,梅树无声
一群群鹅卵石,推推搡搡
像是为了生活
一年年不断涌出山外。
山也是人
真的会一夜白头
挑选茅草芯的人
发色和新历年的雪一样纯洁。
迎着风走
成为一个逆行的人
怀揣梅岭十万朵将要醒来的火
我不是我
我是风尖上蘸满信息素的引信
开出了鲜艳的分叉
◎盘点 (云冉冉)
撕下最后一张,
远方传出梅花通报的钟声。
又到了该盘点的时刻。
喜庆之夜,爆竹退出舞台,
人们的欢乐隐于宴席之后。
我只看到雪花飞舞,
沉默在响彻耳畔。
这一年来,
时间账本记录的收成与支出,
多少次的血本无归,
我没有去结算。
只关注仓库里的凌乱,
分类,梳理,挑选,
我剔除出那些枯枝残叶,
精选尚有生机的作为种子。
我和所有提灯照亮前路的人,
一起重复老套的主题,
来年足够宽阔,
足够容纳一个梦的畅通。
◎元旦 (孙松铭)
这一天,树木正摘下叶子过冬
朝阳已经过崭新晨露的洗礼升起来了
这似乎不可抗拒,如同
时间。
太阳从山重水复中落幕,也会从
峰回路转中升起。它的光
正照进你的梦,或者正加持着
一杯早餐升腾起的底色
这便是生活
生活就是,你高不高兴都得继续。
你跃跃欲试,开始和朝阳一起
眺望。其实新的一天
与过去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你已向新年重新介绍了自己。
新的一天也即打破,打破
就意味着
重塑。辞旧迎新
说的是时间,却不仅仅是时间
◎离火九运 (王相华)
对于新概念的名词并不熟悉
我确定是新的纬度
大火,会从一颗星星开始燃烧,点亮黑夜里
更多的星星,你也是
其中一颗,被新年的钟声惊醒
过去和未来,我们
站在分界线中间的部分,有光的地方
就是方向,就是
你身后无数的桃花源和春风
是的,有些人
我们等待得太久了,有些旧事急需
在跨越另一扇大门之前
进行拆解,融化于冬末的大雪
哦,我们的灵魂
像雪一样干净,比见证的二十一克更轻
请原谅我面对过去
忘掉的爱恨,在离火九运
我们重装上阵——
跨入2024年黎明吉日吉时的庄园
◎诗意元旦 (纪洪平)
从三百多个日子里选出这样的一天
不论天气好坏,也不在意吉凶
甚至多次改动
全年第一天到底什么样子
南朝诗人萧子云首次使用了元旦两字
这一天,就长成了元旦的样子
中西方的历法一直发生碰撞
相差的那些天数
有人用繁体的汉字填补
直到新中国决定采用公历
爆竹声中的记忆,依然纷纷扬扬
仿佛总在一场大雪中
历史的新桃不知不觉换了旧符
◎新年将至 (伍晓芳)
雪粒敲打叶面,发出沙沙之声
风吹落了无患树上最后一颗果实
寒冷已至,一年将尽
时间,仿佛在有意放慢速度
家中的人却依旧匆忙出门
远行的人依旧向四面八方涌去
只是把衣领裹得更紧一些
只是行李箱更重一些。
当新年钟声敲响的一刻
许多人并无察觉
只是身体在梦中轻轻震颤了一下
仿佛时间的车轮刚压过一个减速带
又朝着原有的方向匆匆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