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卫

读诗歌，没有道理，也用不上道理。我常常企图通过文字去看作者的内心，其实我只要体会作者的一二份心意就行，眼睛被打开，好东西入眼了就是我的所得。桑火菊的诗歌，感情和意念的表达伸缩自如，温柔而不流于伤感，高贵的沉思使人为之感染。

“我喜欢这果子坠地的瞬间/喜欢这彻骨的凉，穿过我的身体/站在秋天的中央/天空灰白，如一幅素描/向前走吧/这辽阔的人间，总有一半黑夜/一半白天”。

秋天来了，自带秋色，在寂寞的庭院角落，等待有人来访，青春、炊烟及花朵，各自的情绪在寂寥的秋日，俯拾即得。孤独的灵魂躲藏在内心世界中，被咏唱的事物和作者心灵的感怀一起深深刻进短短的诗句里。

“回忆是断翅的鸟/而有个画面，被一束光圈照耀/朴素的村庄里/谁在田埂上，捡拾遗落的稻穗/秋渐深了/当我用力推开一扇窗时/一个身影正从黑夜，淡出”。

诗歌可以传情达意，此刻，我对秋天的记忆是多余的。诗人对风景的描写，原封不动地成为一段心境的呈现，她喜爱的风景无限接近于“无”之世界的东西，她目之所及便是内心精神世界的象征，似乎在倾诉关于秋天的所有，我想借她的笔把我的秋天也写成诗。诗人把外界描写和内心的感受一体化，比如“向善”和“悲悯”，这，无论怎样强调都不过分，她自始至终都在描写外界景色，我以为她来不及形成诗之实质就会结束，然而，诗人将眼睛看到的外部用比喻、象征、独白的手法予以一一表现，我欣赏桑火菊把生活“悟”得高和深。

“这一生属于你的，到底有多少/是不是数了一堆，又遗落了一地/回到村口/眼巴巴等一个邮差/邮来单纯，天真”。

这样的诗句有没有触动你的心弦？当拥有时，是不是越多越好？当失去时，是不是愤恨失去？诗人好像要表达宽容和放下，倘若拿玩一场游戏的心态面对人生多好啊，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失去和得不到都是人们不喜欢的，但它们又伴随人类共生共灭。我们继续向前走，走到终点回头一望，哦，我从村口来，又到村口去。人生是个圆，弧线上有诗歌。

“听到流水，听到诵经，听不到蝴蝶的悲鸣/光影交错，如何还能与昨日秋风/再次擦肩/一条河流， 一个村庄， 一个人/雪一样的消失/茫然四顾/巨大天穹下，世人依旧奔忙/生灭/无限循环”。

她在诗歌中表达对生死的超然态度，时而有一波禅音袭来，诉说着：不要问我眼里的泪水是为美好事物的短暂，还是为世间不可抗拒的忧伤，这美好的人间，我享受一切可以改变的，接受一切不能改变的。我从来不在乎诗人写什么，我只在乎勾起了我什么。

“还是让我回去吧/回到出走的时光/一尘不染/或者把自己还给大地 /尘埃，蓝色的海洋/我最爱的母体/活着的， 死去的/无非是在呼吸之间/我们总是，和另一个自己合体/和死亡并行”。

诗人的心境打破了我，反复阅读便产生了一边咀嚼生活，一边追美人之乐。记得《芙蓉镇》男主角服刑前对女主角说，你一定要活下去，要像牲口一样活下去。尽管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生存刻画，但经历过人生起伏和各种社会风波的人会泪流满面。诗人用“还给大地”“呼吸之间”描摹出一幅望山河远阔，见人间烟火的画卷。你我皆是画中人，逃脱不了社会的规律，逃脱不了自然的安排，却依然努力像人一样活着。

“生下来，活下去”。对个体生命来讲，来到世界，是个偶然，我对世界不重要，世界对我很重要，要活着，而且要活得明白是一生要面对的课题，所以，珍惜存在的意义，写诗，读诗，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