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进

电脑桌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如皋丝毯总厂总工艺师李玉坤与设计师们围坐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们正在尝试使用人工智能软件帮助设计壁挂毯画面。李玉坤将秋天、天山、森林、草原等关键词，输入线上素材生成器，又先后选择“水彩”“梦幻”格式，生出了两幅《天山秋韵》。面对不同风格的画风设计图，又对比数年前完成的壁挂毯《天山秋韵》，他们展开了热烈的探讨。过去，李玉坤构思好后，要手绘设计初稿、请人电脑绘图，再进行修改——完成一幅挂毯设计图，至少两三周时间。现在有了AI的帮助，就可直接进入修改程序，三四天便可完成设计工作。

如皋壁挂毯历史悠久，发轫于董小宛的贴梅扇、石学仙的贴绒画，后来贴绒技艺式微。到了20世纪70年代，如皋工艺丝毯总厂工作人员满怀复兴家乡丝毯工艺的热情，全身心投入恢复研究中。大家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又对波斯地毯和羊毛地毯进行反复研究后，经过多次试织，终获成功。而李玉坤反复思考后，又作出重要决定：做壁挂毯，不做地毯，走国风路线。

如皋丝毯织造技艺烦琐，从画稿设计、绘制工艺图、丝毯打样配色、染色、拼丝到织毯、平毯、整理等，工序多达十一道。其中织毯这个环节最为复杂，包括上经、制绞、打底、画样、打结织毯、打挂扣、剪经下机等多种技艺。如皋壁挂毯制作十分考究，以优质野生柞绢丝为原料，运用独特的手工打结方法，达到画面分色、套色、韵色、跳色等特殊效果，从而使挂毯造型准确，表现力丰富，色彩凝练厚重，能充分表现出各种流派画家作品的艺术特色。

1981年，李玉坤前往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深造，幸运地遇到南通同乡袁运甫教授。袁教授很关心李玉坤。他很赞成李玉坤发展壁挂毯的思路，李玉坤马上从如皋运来一台丝毯织机，在袁教授的指导下，完成了中国第一幅丝毯壁画《智慧之光》。此作被送往纽约展出，受到好评。由此发端，赵无极、李可染、吴冠中等画家纷纷向李玉坤定制限量版丝毯壁画，展示自己的画作。袁运甫教授还陪着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张仃一起到如皋现场指导制作。

此后李玉坤和同事们的设计制作水平不断提高，佳作层出不穷，走向了世界。《国色天香》《繁花似锦》《欢乐的海湾》等作品，入藏中南海紫光阁或人民大会堂；《和平的青天》《桂林山水》等作品成为国礼，被赠送联合国总部等处；《85系列6号》《85系列8号》《力》《自画像》等作品入藏哈佛大学、科威特王宫、尼泊尔王宫等处；《春》《夏》《秋》《冬》《长城》《东方文明》分别入藏约旦、新加坡等国驻华大使馆；《北京千年城市风景图》更是荣获了工艺美术界最高奖“山花奖”……李玉坤还以北宋名画《千里江山图》为蓝本，花费约一年时间，完成同名巨幅挂毯，面积约25平方米，其花纹之密、用色之多、工程之大、耗时之长绝无仅有，被誉为我国艺术丝织挂毯制作史上的重大成就。

如皋工艺丝毯厂继承文化艺术传统并吸收现代编织的先进技术，产品从传统的方、圆、矩形毯发展到三角形、多边形、波浪形、不定形毯；从单面丝毯发展为双面丝毯；从手工栽绒到综合运用编、织、结、拉、盘、钩、簇等新工艺。如皋丝毯，织出了大千世界，被认为“代表中国丝毯织作工艺的最高水平”，李玉坤被誉为“南派丝毯”的代表和“中国现代艺术丝毯的开拓者”。

技艺上的进步也带动了如皋织毯工业的迅猛发展，生产高峰时工作人员达一万多，使企业成为全市的出口创汇大户和纳税大户。

丝毯织造工比较复杂和特殊，采用传统手工栽绒工艺，即手工打结，效率很低。为了满足市场需求，丝毯厂想方设法优化工艺，近年来更依靠科技赋能，力求把智能化、数字化引入画稿设计、绘制工艺图等工序。他们把传统程式化的工艺制作变为数字化的工艺制作，在传统“彩纬压经”的基础上，发明了按斜线的角度分线编织的工艺，使流程更便捷、更顺畅，工人操作更灵活、分色套色更精准，织出的挂壁丝毯给人以“织画胜画”的视觉效果。新科技的运用，不仅解决了传统工艺中斜线织造的大难题，还大大提高了工人的效率，从每人每天打6000个结提高到打8000个结。特别是刚进厂学徒的工人，原来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现在只需要3个月左右，就可以单独上手了。数字化可以让工人直接比对、检测、验收，从而确保批量生产作品无差别，做到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的双提高。

李玉坤正在把如皋丝毯制造工艺编写成书，同时经营着如皋丝毯艺术博物馆以扩大这门工艺的影响，并打算走进学校、培养人才，让这项国家非遗做到后继有人。

题图：壁挂毯《天山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