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仁

十多年前我跟随旅游团第一次到九寨沟。我们从峨眉山乘坐大巴，一路颠簸十多个小时，多半在崎岖不平的盘山路上行驶，车身一会儿与嶙峋山石擦肩而过，一会儿在万丈悬崖边风驰电掣。生活在平原上的人哪经历过这场面，全程我始终把心提到嗓子眼，眼睛睁得溜溜圆，双手攥出一把汗。那是初冬时节，我们穿着羽绒衫，在雪花漫天飞舞中观赏了一幅银装素裹的九寨沟冬景。

今年十月下旬，我在成都参加活动。活动结束后，在当地工作的老乡相邀再游九寨，因为以前去过，我一开始兴趣不大。老乡说这时的九寨沟是全年最美的季节，错过了这个“村”今年就没这个“店”，又把我的兴趣重新点燃。

老乡建议我们乘他的越野车，七八个小时就能到达，主要目的是：好景在路上。

于是，四人旅行团就地组建，开启了我第二次九寨之旅。我们走的西线，从成都出发，经都江堰、映秀、汶川、茂县、松潘等地，多为国道，大家心情放松，一路谈笑风生。沿途除了有大禹故里、蚕陵重镇、岷江源头等名胜景点夺人眼球，便是那漫山遍野的彩林，连绵不断，应接不暇。从低海拔向高海拔进发，偶尔感到耳朵有些背气，在大山深处，我隐约看到层峦叠嶂的雪山，车里的气温也低了许多。

第二天我们来到九寨沟景区大门口，游客出奇的多。九寨沟整个景区呈Y形分布，以诺日朗为中心，连接则查洼沟、日则沟、树正沟，三条沟串联着20个景点。如所有景点都玩到，开车距离有近50公里，景点之间还有不少路要徒步，需要几天时间。我们计划大半天游完九寨沟，只能择优选点，请了导游小金当向导。

大门口一侧的大巴车一辆接一辆排成长龙，一批三四辆开过来，装满了人就发车。我们很快上了车，先直接乘到最高景点长海。这里海拔3000多米，由于植被丰富，空气含氧量高，我们没觉得有高原反应。通往长海的路上铺着栈道，阳光照到的地方，栈道干爽，阴暗处仍残留薄霜，如不小心，脚下容易打滑。我们虽观景心切，但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步履谨慎。

两个弯子一转，长海赫然出现在眼前。长海是九寨沟最大的海子，深藏山中，顺势而弯，湖水湛蓝，清澈见底，远处矗立着终年积雪的山峰，湖面倒映着层林尽染的树木，宛如一幅五彩斑斓的油画。十多年前我记忆中的初冬长海，岸旁树木凋敝，毫无生机，湖面冰封结盖，黯然失色，哪有今日壮丽秀美的风光？导游小金告诉我们，长海四季各具特色，奇特之处在于常年水量保持平衡，夏秋暴雨，水不溢堤，冬春久旱，海不干涸。

从长海沿栈道下行几百米是五彩池，被称为“九寨之眼”，也是九寨沟最小的海子。素以小巧秀美，色彩绚烂而著称，它像一块蓝宝石遗落在丛山之间，面积只有5645平方米，池长100米，宽60米，最深处6.6米。池水不同方位、层次，呈现不同色彩。有的区域上半部是碧蓝色，下半部则为橙红色，有的左边呈天蓝色，右边变为橄榄绿色。导游介绍，池水的多彩变化来源于钙、镁、钠等矿物质的沉积和水生植物群落分布，在阳光的照射下出现不同的颜色。五彩池也在高海拔，但池水冬季不结冰，因为水源是地下水，终年恒温，循环供应。

中午时分，我们乘车到了诺日朗中心站，这里有游客服务中心、风味街等。这时我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地抗议，导游小金建议到附近藏民农家乐品尝当地风味小吃，我们求之不得。

这里是藏民村寨，一座座崭新的藏族小楼错落有致，家家门前矗立着一组五颜六色的风马旗，迎风招展。我们来到一户三层小楼藏民家。小楼从里到外被各种藏族文化的符号和图案所包裹，敞口的U型庭院中摆放着三张大圆桌，有一些吃过饭的游客坐在那里喝茶聊天。堂屋一圈几乎全是壁橱，通体描绘着五颜六色的图饰。主人把我们引进南北向的侧房餐厅，这里摆放着三四组低矮的长条桌，长条桌可以任意组合，宽大板凳与条桌一般长，上面铺着厚重的羊毛花毯。我们点了炒牦牛肉、炒熏腊肉、炒菌子、蛋汤等几道藏菜，几乎都是偏辣偏咸的重口味，肚子饿了，不适应也吃得个精光。

饭后，我们商量再看几个景点。被誉为九寨精华的“五花海”是首选。这里湖景山色堪称一绝。为了让游客能全方位观赏五花海芳容，景区在湖面最窄处架起了一座桥梁，修建了宽敞的观景栈道。在人头攒动的洪流中，我们发现有一些穿着藏服的妙龄少女分外显眼，她们有的编着彩色麻花辫，额头上吊一撮亮晶晃动的珠宝，脸颊上贴着类似宝石、花朵、蝴蝶的饰物；有的头戴洁白的雪狐皮帽，身穿单袖白色藏袍。我以为她们是藏族小姑娘，导游小金却说是游客，租套藏服过把藏民瘾，让美人、美服融入美景，用摄影师的镜头记录下美好的瞬间。五花海的美不仅是湖水的五彩缤纷、斑驳迷离，湖畔成片的彩林、头顶上蓝天白云，全部复印在波澜不惊的湖水中，构建了和谐共生、绚丽多姿的彩色世界。

我们最后游览的景点是珍珠滩瀑布。这是所有游客必到、必打卡的地方。它的名声之大，一是因下落的激流经过凹凸不平的乳黄色钙化滩面上溅起无数水珠，在阳光下如洁白的粒粒珍珠，二是因1986版《西游记》片尾在此取景，上了年纪的人都有深刻印象。珍珠滩瀑布上游是一片坡度平缓、长满各种灌木丛的浅滩，我们走在低矮的栈桥上，长达100多米的水源从灌木丛中流出，再哗啦啦地穿过栈桥下，经多级跌落泻入河谷。由栈桥到瀑布底端有一个斜坡台阶，这里聚集了很多游人和摄影师，摩肩接踵，为的是拍摄瀑布侧面水流的抛物线和溅起的“珍珠”。来到瀑布的正面，壮观无比，被坑洼异状岩体切割的水流，形成无数条飘飞的银帘，如丝如绸，似断似连。靠近观瞻，飞流击石，吼声如雷，震耳欲聋。十多年前我看到的冬季珍珠滩瀑布，奔涌的激流部分被冻成了厚实的冰柱，些许液状的涓涓细流发出低缓的声响，打破冬日的寂静。

重游九寨，季节不同，感觉不同，山水依旧，百看不厌。我在想，九寨沟神奇在哪里？为何每天有几万人涌入这里？有的人如我一样是回头客。人们都说“九寨归来不看水”，的确是，但如何保住这个“水”不少、不腐、不浑？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就是保持环境的原生态，减少外界干扰、人为干预。景区内几百辆新能源大巴来回穿梭零排放；海子里横七竖八的树木沉睡多少年无人打捞；冬季枯萎的芦柴不收割，断流的瀑布不人工补水；“17·8·8”地震滚落的巨石不清理，就连藏民农家乐给客人盛饭的碗也是纸质的……这是我重游九寨一点感悟和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