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金凤

1938年3月17日（农历戊寅年二月十六），日本板垣师团饭冢旅团5000余日寇从姚港登陆，侵占南通，直到1945年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江海儿女拿起刀枪抗击日寇的同时，还用歌谣等形式来痛斥日本侵略者，揭露其滔天罪行。新中国成立后，我经过数十年的搜集与积累，整理了其中一部分，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之际，特把其中一小部分奉献给读者。

我出生于市郊闸西圩塘村，今年89岁了。记得七八岁时，邻居家姐姐凌露荷（其兄为新四军战士）就教我说顺口溜。那个辰光，正值日本鬼子投降，荷姐姐教我唱的有：“盒子枪，黄狗子（日本鬼子）下了乡，先捉鸡子后追花姑娘。机关枪连打十三响，兑板（相差）一枪，怎么打跑小东洋。”“日寇上岸闹空防，黄狗溜来黑狗（伪军）吭（叫），二月十六（农历）南通陷，杀人放火民遭殃。四哥（老百姓对新四军的尊称）合到要动手，不怕鬼子钢炮响，一天起码弄两擦（两次战斗）。鬼子最怕台子脚（老百姓对新四军的又一昵称，比喻新四军是一张台子的四根脚），老鼠见猫成王八。”

荷姐不识字但记忆力特别强，还教了我跟她哥哥学的数字民谣：“一二三，打得鬼子没处占刂（躲）；二三四，鬼子挨打好几次；三四五，打得鬼子连叫苦；四五六，炸毁鬼子警察局；五六七，鬼子到处都碰壁；六七八，打得鬼子没办法；七八九，打得鬼子没处躲；八九十，消灭鬼子细瘟贼。”后来，进步私塾先生也教了我一些，让我刻骨铭心。

1952年，我考进大生纱厂当工人，凭自己的小学文化基础，热心于搜集地方民俗民歌。

抗战时期，南通打鬼子队伍中有个小头头叫陆炳侯，在攻打驻扎南通城的鬼子时，因汉奸陈二侯告密，他牺牲在西城门口，于是有民谣：“陆炳侯，家住尖沟头，先做‘土匪’，后当游击队，两次攻城，死在城门口，一条性命害在陈二侯。”

“鱼丝港，新出大队长，先有草上飞，后有乔志钢；张强队伍站在高岸上，二区区长王振刚；三区区长叫李芳，李芳辞职交于施百昌，刘桥区长宋祖望，与彦明文道一淘（起）绑在桑树上，不曾枪毙被刺刀上，他的上级本是梁灵光。”这是一位叫钱汉文的老人回忆中的叙事民谣。

歌颂新四军游击队的还有一首：“二月十六（农历）南通陷，鬼子汉奸下了乡；四哥哥（新四军）本领高，不怕日本侯有刺刀；日本侯下乡来烧杀，就怕遇上台子脚（新四军）；四哥哥队伍一出发，日本侯躲进碉堡当王八；四哥哥胆大到处跑，日本侯像老鼠见了猫。”

《吹开乌云见青天》与《枯木逢春开颜笑》，既描写新四军英勇杀敌，又展现军民鱼水情，是这样唱的：“新四军显神威，杀敌如风把云吹。吹开乌云现青天，吹得鬼子化成灰。”“枯木逢春开颜笑，新四军来到赵高桥。百姓犹如饥孩见了娘，老少好比旱鸭下了水，欢迎队伍一大淘（群），敲锣打鼓三天不睡觉。”

工人心声

1926年，大生纱厂就成立了南通最早的党支部——中共南通独立支部。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唐闸地区组织了反饥饿、反压迫、反剥削的工人运动，特别是在抗战中，唐闸工人不仅参加浴血奋战，还用顺口溜、民谣等形式参与战斗，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抗日歌谣。

《火烧十里坊》：“花夹子（棉花包）还在码头上，扇子（情报员）已经到后方，花船行驶到十里坊，四脚子（新四军）合起来都搬光，气得鬼子发了狂，一把大火烧掉十里坊。”迄今留下了方言歇后语“十里坊失火——一趟揩”，这首民谣说的是工人与新四军团结起来与日寇作斗争，把日军从外地运来的棉花抢运到抗日根据地，日本鬼子为发泄烧掉十里坊一带的民房。

“拿魔瘟”是日本鬼子雇用的工头。这些狗仗鬼势的工头残酷欺压工人，工人恨之入骨，便称他们是“拿魔瘟”。不知哪位工人编了首顺口溜《拿魔瘟一跑》：“拿魔瘟一跑（到车间走一走），心里如火烧，只恨身上没把刀，剁他一记（下）气才消。”

民谣《争口气》：“小工要得争口气，志要坚心要齐，拉起手来站一起，馒头不蒸争口气。”小工是指在纺织车间里的勤杂工，专为挡车工做辅助工作。这些人比操作工还要低一等，受工头的气更多。

工人们更痛恨那些狐假虎威的翻译官。《喷咀》就是：“番芋（翻译的谐音）喷的蛆，宛如黄猫儿（黄鼠狼）撒泡尿（在南通方言中与‘须’同音），工人见了远远躲。狗皮反穿围着转，就像茅坑叮屎的钻骨蛆。”

《气煞东洋大班》民谣中说道：“四万万同胞自家人，气煞东洋小乌龟。敲牙盘，腌锭胆，金票蚀了交交贯。五十部车齐瘫痪，东洋大班搔火摸耳朵。”

穆烜、陈秉生两位老先生在1960年编印的《南通纺织工人歌谣选》中也录有两首，其一《打杀东洋赤佬》：“我俚是中国人，为啥朝东洋乌龟磕头，挨（被）东洋乌龟欺！勿服气，伙计朋友兄弟齐心好，打杀东洋赤佬！”其二《我俚一定开大仗》：“各位定定心，唱只讲唱经，东洋第一坏良心……一炮开到几里路，打掉东洋乌龟无其数，吓得东洋乌龟无处躲。”

稚气童谣

那时的南通儿童，学语多从说童谣开始的，什么“虫虫对，虫虫咬指头”“萤火虫夜夜飞”“炒蚕豆，炒豌豆”“吃大菜，吃小菜”等等，由短到长、由易到难、由浅到深，字字顺口，通俗易懂，押韵好记。

数数童谣：“一二三，日本侯犯狼山；二三四，日本侯挨打好几次；三四五，打得日本侯连叫苦；四五六，炸掉日本侯警察局；五六七，日本侯躲在乌龟壳里变鳖；六七八，四哥哥包围日本侯在厮杀；七八九，打得日本侯无处躲；八九十，消灭日本侯细瘟贼。”

《我要当个小小新四军》：“新四军刚进村，我跟叔叔进了营，叔叔问我做甚的，我要当个小小新四军；小弟弟你莫急，现在还没有枪杆子高；三年后你长高，再当新四军好不好？”

《冬天到》：“冬天到，麦苗青，麦儿好比新四军，冰地雪地受磨练，到处消灭东洋兵。”

《我伲哈哈笑》：“麻雀怕老鹰，小东洋怕新四军，四老爹（新四军）一到，小东洋吓到跑，我伲拍手哈哈笑。”

《乐得娘奶咧嘴笑》：“花喜鹊，尾巴翘，哥哥娶了个好嫂嫂；大眼睛，黑眉毛，面孔像个五月桃。白天忙开会，晚上没空睡（做针线活），抗属给她发了奖，乐得娘奶（母亲）咧嘴笑。”

《只想参军把敌杀》：“不想爷（父亲），不想娘，只想四哥到我家，只想自己快长大，穿着军装扛起枪，只想参军把敌杀。”

《五更鼓儿敲》：“一更天，鼓儿敲，大红旗，满天飘；二更天，鼓儿咚，新四军，真威风；三更天，鼓儿响，汪精卫，命不长；四更天，鼓儿急，小日本，要消灭；五更天，天大亮，鬼子汉奸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