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江海文学

花债(散文)

□杨谔

五月初,领导决定在我的办公室里加一个大画案,一室两用,使之兼有画室的功能。

考虑到以后自己的出现可能会影响别人在此写字画画修身养性,我便欲主动撤离。领导得知后阻止说:“你不用搬。画室里平时没人,你正好可以兼做画室的管理员。”得此任命后我便立即行动起来,分两次从家里搬来文房四宝及画毡、字帖、画册之类物件。布置停当后觉得单调了些,又去花木店买回了春兰、蕙兰和月季。

蕙兰花型丰腴如杨妃,粉紫相间;月季色泽艳红,冷隽热烈;春兰瘦削,丝状的叶片婀娜地低垂着,置之案头,室内顿时弥漫起淡淡的幽怨气息,让人想起李白的诗:“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有了三盆花的加入,画室一下子显得亮堂起来。“书存金石气,室有蕙兰香”,我的心里掠过一丝得意。

买花时店老板叮嘱说:“春兰蕙兰十天八天浇一次水,晒不晒阳光无所谓。月季三天浇一次,最好能经常晒晒太阳。”我原先很少去办公室,有时事忙,会一连好几天不去。自从有了蕙兰、春兰、月季后,三天之内,必去一两次,或上午或下午,把它们搬到室外晒晒太阳,给它们补充点水,独自在一旁静静地坐上一会。

开始一个月还好,后来慢慢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先是蕙兰的花有了凋谢的迹象,接着是叶片开始萎黄,少数叶片的根部甚至开始腐烂。是脱水了吗?是水过多了吗?是阳光见得少吗?每次浇水前,我都要反复观察之后才动手!月季呢,开始花事很旺,后来变得稀少,等枝头的花苞全开成花朵谢了之后开始掉叶,有一天,在它的枝叶间发现了蚜虫。我无喷药设备,又没耐心用手把蚜虫一一清除干净,“一怒之下”使出了“杀手锏”:给它换个大盆,填上足够的泥土,直接放到院中的海棠树下,任其经风历雨,承受日光的炙烤。半个月后,蚜虫不见了,叶绿了,又有花儿开了。与月季相反,蕙兰日渐露出“下世”的模样来,用手轻轻一拎叶片,整个根部都会松动起来。春兰似乎越发消瘦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又是“一怒之下”,我把这两个宝贝捧到了廊下。“雅室”既然只会衰减它们的活力,那么就让它们去室外与风雨、尘土为伍,在艰苦的自然环境中锻炼自己吧!兰花品洁,若不能生存,洁又有何用?

进入七月,天越来越热,有几天地表温度几达70℃。想过把它们移到室内,但转念又想:若是门窗紧闭不通风,岂不要把它们活活闷死?我仍坚持隔三岔五去“看望”它们,不久发现它们都有了明显的变化:春兰、蕙兰的叶片变得肥壮阔大,仿佛健硕的村姑;饱受烈日连续炙烤的月季只剩下不多的几片叶子,枝条仍富弹性,相信只要再熬过几天酷热,它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

有一回,一位素有养花专家之称的朋友来画室小坐,见我如此养花禁不住笑出声来:“简直是胡养!简直是胡养!”朋友连声说这话时还站了起来,在听了我对“三花”如何牵挂如何费心的自述后,他好奇地问:“看你平日里粗粗拉拉,现在怎么有心思做这事?”我笑说:“在我心里,草木与人无异。这是‘花债’,也是‘人债’;是宿债,也是现债。与‘绛珠仙草’以泪还‘神瑛侍者’既同又不同。情随事迁,所寄一也。”

2025-08-12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216982.html 1 3 花债(散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