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晨风还有些清冽，裹挟着路边的沙尘，也吹乱你灰白的发。连日来，每天长达14小时的小区看守让你愈显苍老，大大的口罩尽管只让你露出双眼，但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你眼底的血丝。见我来看你，你突然有些兴奋。你戴着白手套，一手举着测温枪，一手领我到你的休息室。

　　天啊！这哪里是什么休息室？分明就是一间只有隔板的铝合金仓棚！一张椅子、一台取暖器、一箱方便面，不大的板房却反倒显得“宽敞”起来；地板似乎都未贴合地面，踩上去，竟有些晃荡，还一直发出“哐——哐——哐”的声响；简陋的条桌上唯有一叠办理电子通行证的红色宣传单，被风吹起的页脚正沙沙作响……

　　还未和我说上两句话，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你赶忙出去。阳光下，又看到你风中摇曳的发和你的侧脸，并未听清你说了什么，只是你手臂上红色袖套闯入我的眼帘，我那样清晰地看到三个字——志愿者。

　　你，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外公，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一位守候在小区门口长达140多个小时的老人！

　　离开如东外公的家，回通的路上，车辆很少，但在收费站却排起了队。远远的，我看到午时阳光里，头顶警帽、身穿制服、戴着口罩的你，在每一辆车摇下车窗的那一刻，你低头检查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那银色帽徽在日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

　　恍惚中，画面切换。

　　夕阳下，你正皱着眉坐在窗边，眼神凝滞在稿纸上，手紧握着笔不停地圈圈画画。窗外的天格外明亮，将你勾勒成一幅淡彩的剪影。我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你抬头看我，略有些浑浊的眼中荡漾起了笑意，你说你正为抗疫写一首新歌……

　　我看到密密麻麻、全是修改痕迹的稿纸，看不清内容，却分明看到最多的那个字——“你”！

　　我俯下身、仔细读稿纸中的诗行，“让我告诉你，你是我生命的唯一；让我告诉你，最想听到你幸福的呼吸……”你是谁？你又在哪里？在遥远的湖北？还是在牵动亿万人心的武汉？抑或是在祖国各个角落正面临危难，却直面挑战？……

　　“你是我大中华的父老乡亲，你是我牵挂里的姐妹兄弟……你就在我身边，你我永远都是大家庭！”爷爷王子和把歌词写好了，港闸区的文艺工作者将它谱成动听的旋律，电台、电视台都在滚动播放。夜深人静，我戴上耳机，反复听着，反复听着，听着听着，我双眼湿润，原来，原来！你就是父老乡亲！你就是姐妹兄弟！原来，你一点都不遥远！原来你离我那样近！

　　晨光里，我看到了戴着红袖套、手握测温枪的你；午日下，我看到了头顶警徽、严格检查的你；暮色中，我看到了皱着眉、紧握笔、一直沉思、反复修改的你；电视上，我看到每天奋战在研究一线、已经82岁的你，看到穿着防护服、背后用黑色墨水写着名字的你，看到被护目镜压得满是印痕的你……视频里，我看到长发剃光的你，蜷缩在地上休息的你，看到追赶着灵车声嘶力竭喊着丈夫名字的你……还有方舱医院里挂着吊瓶仍旧专心读书的你，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借着别人家网络认真听课的你……一个个鲜活的你，千千万万的你，原来就在我的眼前！原来都在我的身边！原来都是我的亲人！

　　爷爷的歌词最后写道：“就让你我来相互支撑，黎明中挽起长城般的手臂。妖雾一定会被阻击，阴霾一定会被驱离。当风暴平息的时候，我就会走近你。”夜色中，我看向窗外，望着望着，东方似乎依稀现出光亮……望着光，我想现在就挽起你的手臂，慢慢走近你，伴着你，搀扶你，陪你一起等待黎明！相信，明天一定会更美！相信，终究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