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04版:港闸新闻

渔火故道 芦泾港 (下)

  ■严金凤

  陈维镛祖上系陈朝玉后裔的一个分支,在海门形成大家族,张謇当然会知道其根底。加之清嘉庆年间距张謇知事不过四五十年的时间,而住芦泾港江边富甲一方的陈维镛,自然会引起张謇的注意。因芦泾港是通往对岸不远的苏州之古航道,从江南来的客商诸员都得从芦泾港中转,所以此处不仅是纱布出口港,又是散客中转码头,还是天然渔港。那时,船艢林立、渔帆竞渡,正如一首民歌中所唱:船舶扁舟如穿梭,江中帆船运百货,芦篚篷小船捕鱼虾,大人小孩船舱里坐……为此张謇曾撰写诗赞曰:旧场庙外太平桥,疏柳从芦渐向凋。林月濛濛天影压,岸风飒飒涨痕消。乘除世变疑千劫,游钓童时亦两朝。盛世吊六战辰事,渔灯蟹火尽无憀。

  芦泾港镇沿街有多家以批发为主的八鲜行(渔行)、十多家小摊贩的“鱼闼子”,从长江里捕来的鱼虾,再经小商贩肩挑“鲜篮”,串走附近圩塘叫卖。入夜,渔火点点,一片繁忙。渔民为此唱出《芦泾渔歌》:“天幕作帐月点灯,芦篷小船难栖身。夜躺甲板星辰伴,手撒渔网度冬春。粜鱼酒馆一小酌,双目微闭活仙神。虽然世称渔民苦,踏江蹈水乐乾坤。”某县令回乡省亲作《故里入江》诗:“十年乡梦白云涯,归日残墟欲泛槎。野哭有人悲税役,春农无地种桑麻。鱼龙水阔通层汉,雁鹜烟深影断沙。心折可堪回皓首,啸歌沽酒醉渔家。”

  陈维庸祖上就是看中这块具有无限商机的港口,从小本经营收购纱布出口,从中赚几个“手续费”开始,渐渐地人头混熟了,摸清了收购与销售的便捷渠道,将纱布生意越做越活,越盘越大。从此陈维镛不仅独揽芦泾港纱布生意,还置田购地建造陈氏花园。到张謇邀他参股时,陈维镛已是赫赫有名的商贾大户,而天生港老闸西境内的张秀文(学名张百笙)地主大户早已望尘莫及了。

  芦泾港北侧土坡堤下,曾有一条丁字形对合的鹅卵石街篷屋相连,有数家八鲜行(鱼行)、十多家渔闼子(鱼摊贩)。八鲜行将从长江里捕捞上来的鱼虾直接运进渔栈,栈旁有座地下冰库,在年前寒冬由挑夫采集天然冰块,收购来藏于地下,留到鱼汛备用。然后再批发给鱼贩子。那些穿着不整、浑身鱼腥的鱼贩子,挑着大筐、鲜篮串走周边的圩塘叫卖,声音清脆洪亮。而渔闼子则直接经营销售江鲜。当时江鱼很多,刀鱼、鲥鱼、凤尾鱼、仔川鱼(锱鱼)、江虾等等。每逢菜花盛开季节,芦泾港上停泊的长江轮船公司船只用小划子上岸装鱼上船。

  在夕阳金辉映射下,江面上白帆点点,百舸争流的捕鱼渔船一字儿排开,停泊在芦泾港江边,正是:天幕作帐月点灯,船篷甲板好栖身,捕鱼抬头星星伴,世上最乐捕渔人。渔民消闲之余,带上江鲜、携率家小上岸到酒家痛饮一番。那时小镇除了鱼行、酒肆之外,最显眼的要数有座永朝夕宾馆,由张謇出资建造,并亲撰《题永朝夕馆》:以永今朝,以永今夕;可与晤语,可与晤言。宾馆用以接待会晤迎来送往过江客商及友人的招待所,据耄耋老人回忆,宾馆门口停满黄包车,一字排开,随时可将过江客送往唐闸或南通。其余还有数十字店铺,张家羊肉店、周春泰、陶老野的粮食行、石家的榨油坊、杨家的团子店、赵家的“半部堂”药房、周二恩江鲜鱼馆,此外还有尹家的赌博场、单家的茶馆和区家的百货店等等。

  川商陈翰珍在《二十年来之南通》一书中说:“天生港、芦泾港、小任港俱为沿江三码头,相距各五六里,在马路里内港、岸外外港停靠轮船,直通沪、宁,苏锡常,内港靠内河民船。”镇上特地建造了地下藏冰库,每年冬季积存许多冰块,以备春天鱼汛时应用。每年渔期高峰,芦泾港小镇来购买江鲜的商人云集,渔火点点。在永朝夕宾馆内曾流传一位诗人之作,描绘了当时小镇的渔期繁华景象:明月清商遍缥莎,临风不忍听渔歌。回首旧月春耕地,唯有青帆汎夕歌。

  这正是当年芦泾港小镇上渔港活生生的写照,可惜这座古代航运枢纽码头,又是名贵江鲜港口的芦泾港小镇,全毁在1938年3月17日(农历二月初二),日寇上岸时纵起大火,把小镇燃为灰烬,芦泾渔火方才熄灭。

2020-04-28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15925.html 1 3 渔火故道 芦泾港 (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