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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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化职业学校是江苏省南通第一中学的源头。英化职业学校是一所由张謇先生倡议、美国基督会出资、高诚身一手创建的学校，以英语和化学为特色，是南通教育史上独特的一所技术学校。考察英化职业学校的诞生过程，可以对张謇先生的职业教育思想有进一步的认识，也能体察中西文化在南通的交流情况。

　　1、张謇的邀请

　　1916年9月，美国传教士高诚身和白美华夫妇从南京抵达南通，他们租了一条船，载着所有的家庭用品，花了整整十天安静平和的时间，顺着长江一路东行，再沿着运河来到了白美华眼中的“远东的威尼斯”——南通。

　　对于高诚身来说，南通不怎么陌生，1905年3月他曾经来过，不过那次是为准备在南通长期居住的传教士寻找固定住处的。这次的意义完全不同，他是因张謇的盛情邀请而来。

　　张謇之前多次希望基督会能够参与南通的教育和慈善事业，特别是希望能派出一名富于教育经验的人士，作为自己的顾问。基督会的响应是积极的，高诚身显然是合适的人选。他是金陵大学的创始人之一，担任该校董事会成员一直到1932年退休，积累了教育方面的丰富经验。

　　张謇的愿望是基督会能在南通创办某个专门学校，而不是与其他学校大同小异的普通学校。基督会的美在中就此曾到南通调研，美在中认为，虽然与南通的士绅合作机会难得，前景也广阔，但不应就此偏离基督会固有的办学模式。美在中1851年生于纽约，1887年1月携妻来到南京，1891年创办基督书院。美在中积极推动汇文、基督和益智三个书院的合并，1906年担任宏育书院的院长，并最终促成了宏育书院与汇文书院的合并，成为金陵大学堂的创始人之一，任大学圣经部主任兼附设中学校长。美在中的资历与威望，使得基督会当时接受了他的观点。

　　高诚身在1918年2月以基督会评议部主席的身份，致信美国俄亥俄州辛辛那提的杜安，其中篇幅最长的部分谈到南通设立一所学校的问题。他告诉杜安，与张謇先生最近的一次会晤时，张謇建议高诚身考虑一下，能否在南通开设一所以应用化学课程或者应用力学课程为特色的学校。高诚身认为，按照张謇先生反复倡议的那样，开办专科学校或职业学校，也许会更好。毕竟高诚身身处南通，对南通的现状和张謇的意图更有领会。不久高诚身的主张得到了认同，拟建的男校以英语和化学作为重点，取名英化职业中学，英文名Nantung Technical School，尽管由于美在中的原因，学校的创建有点小波折，但张謇的愿望还是得以实现。

　　1919年秋天，英化职业学校开学，校址暂时租在南门内靠近教堂的大保家巷内，学生30余人。英语和化学，是张謇在创业初期就非常重视的两项技能。大生纱厂官机的安装和调试，依赖英国工程师汤姆斯，早年由于缺乏翻译，请了华盛纺织总厂的翻译处的潘剑云和蔡啸甫帮忙，大生沪账房多次给两人送礼、请吃饭，一直到大生纱厂开工前不久的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二月间，还给两人送礼洋六元。大生纱厂的机器来自英国，技术人员也来自英国，何况还需要通过外国洋行购买器件与物料，因此张謇极为重视英语，1900年3月15日订立的《大生纱厂章程》的“进出货处章程”中，规定：“学徒间日轮班，至翻译学堂学英文、英语两点钟。中班愿学者，日间无暇，或晚饭后学习两点钟。”随着南通各项事业的发展，张謇对英语教育愈发关注，而目的更趋广泛。对于在校学生，英语能力的提升有助于对西方先进技术和知识的学习，也有利于毕业生就业渠道的拓展。而化学教学的加入，则是张謇实业发展的必然。

　　2、校区的建设

　　英化职业学校弥补了南通的职业教育体系的空白，基督会对学校的建设竭力支持，据1920年5月高诚身给辛辛那提的科里的信，基督会追加了投资，总数超过了10万美元，这笔钱不仅用于学校的基础建设，也准备用来扩大招生规模，并设置更多如化学这样南通实业发展需要的课程。

　　高诚身以巨大的热情和使命感投身于英化职业学校的发展，他相中了南通基督医院西侧与传教士的两幢住宅（其中高诚身夫妇住一幢）之间地块作为英化职业学校的校址，面积10英亩多一点。高诚身设想，在这块地上除了建设学校外，另外再建造两幢传教士的别墅。这样就可以形成一个美国基督会的小社区，基督医院和英化职业学校这两个基督会所办的机构比邻，传教士住在附近。不过买地的过程比想象的复杂，一直到高诚身写信的那天，才最终敲定了这笔交易。

　　购地过程漫长而乏味，几天之前还差点谈崩。最终高诚身答应，愿意一次性支付足够诚意的价钱，得到了南通县长的支持。1920年5月24日和25日两天时间里，高诚身忙着把钱缴给所有的地主和佃户，费用总共为3983.36美元，拿到钱的地主和佃户都觉得这个买卖不错。当然后续还有一些用于平整的小额支出，诸如拆除茅草屋、迁坟、除草等。高诚身则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对于买地的过程，华莱士Ｃ.培根有这样的记载，可以一窥民国年间土地交易的细节：

　　在中国购地置业绝非易事。购地要经过中间人，要经过地主的同意，还要经过长期佃户，也就是所谓“地面权”的拥有者的同意。之后还要迁走所有的住户以及此地的坟墓，这两件事处理起来同样十分棘手。所有这一切都要在不得罪任何人的前提下，慢慢地进行，因为尽管我们身处此处，但毕竟是这块土地上的唯一客人。高诚身耐心地抽出很多时间用在买地这件事上，尽可能让他们满足，以便推进校舍的建设工程。

　　1920年7月13日，高诚身撰写给《世界召唤》的稿件时，英化职业学校已经签订了3万美元的建筑合同，两幢学生宿舍楼在施工中，完工以后可以容纳256位男生，也可以同时充当教室、食堂等多种用处。这是个炎热又疾病横行的夏季，高诚身坚守在工地。终于两幢学生宿舍楼，一个厨房兼洗衣房和浴室，外加两幢传教士别墅完工了。

　　1920年秋季，英化职业学校的学生能够在新校区上课了。从7月18日一直延续到8月19日，英化职业学校的招生广告在《申报》上连续刊登了33天，由此可见，高诚身做大英化职业学校的决心。他意图立足南通，把影响扩大到周边地区。以后的1921年至1924年，都能在《申报》上看到英化职业学校的招生广告，1923年是一、二年级各招新生35名，1924年招一年级新生35名。学生从第一年的30来人，发展到第二年的72人，第五年的时候已经有130人。

　　3、事业的延续

　　早在张謇与高诚身商议建立一所男子职业学校的同时，张謇也希望高诚身能办一所女子中学，进一步弥补南通教育的空白。这个美好的愿望高诚身不曾忘记，却是通过意外的原因实现的。

　　1925年上海发生“五卅”惨案，引发了反帝爱国主义的“五卅”运动，全国几十个大中城市进行集会、游行和罢工、罢课、罢市。6月4日下午6时左右，南通各中等以上学校，包括英化职业学校，除女师、补习两校外，均派代表到农校开紧急会议，会议公决成立南通学生上海“五卅”血案后援会，后援会在徐家瑾的领导下积极开展各项活动。南通所有的学校都没有罢课，很快暑假开始了。英化职业学校却因为学生住校问题引发了风波，导致全体学生离校（个中原因，笔者另文介绍），尽管高诚身多方挽回，却于事无补，最终学校人去楼空。1927年6月18日，中华基督会评议部在上海召开的会议上，决定暂行停办该校。

　　英化职业学校的停办客观上促进了女校的发展。根据义乐仪1935年6月在南通写的《崇英女校简史》（A Brief History of Tsong Ing Girls’School），1920年秋英化职业学校迁入西门外望江楼北首时，租赁的南门大保家巷的房屋还没有到期。这时英化职业学校的李敏孚和王炳荣，请谢守庸辅导他们的孩子。李耀东夫人对自己孩子的教育颇感兴趣，而白美华一直渴望能办个学校，让女孩和男孩一样有学可上。于是两位女士建议：何不利用大保家巷的房屋，请谢守庸贡献空闲时间，来开办一所小学，不仅能满足几个家庭的需要，也为邻居家庭服务。

　　1920年秋，基督女校（Christian Girls’School）在大保家巷创立，招收了十几名学生。学校一开始只有初小教育；白遒玉是全职教师，谢守庸授国文，李耀东夫人授算术，白美华授音乐和英文。因此，传说的美国杜威博士曾经到基督女校演讲的事情，其实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当杜威6月初在南通时，基督女校尚未正式开张，更没有开课，所谓的教员其实是几位兼职的牧师。1922年秋，基督女校增加了高小部。1923年秋，大保家巷房屋租约期满，学校搬入教堂内办学，1929年更名为崇英女校（Tsong Ing Girls’School）。

　　当英化职业学校无法再办下去的时候，高诚身选择把崇英女校壮大。1930年，崇英女校迁入英化职业学校原址，设立初中部，这里广阔的校园和精美的建筑，给崇英女校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空间。1932年高诚身夫妇离开南通时，崇英女校的小学部有80名学生，初中部63名。尽管崇英女校与英化职业学校是两个不同的学校，却各具特色，它们同为南通市第一中学这所名校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