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弋

　　到朋友家找她有点事，在开门见人的一瞬间，我乐了：朋友的手上、脸上、身上，都沾着白色的糯米粉，她正在家包汤圆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是糯米控，再看荠菜香菇鲜肉馅，知她包的是咸汤圆，荠菜又是我的大爱，更是垂涎欲滴。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岂能错过，于是，洗手跟她学做汤圆。

　　汤圆一般是圆的，为了好区分，咸汤圆包成椭圆形，还要捏出一个小尾巴的样子，上海人自制汤圆都是这样。刚来沪时，对门的阿姨送我六只荠菜香菇鲜肉汤圆，也是这样的形状，但个头实在大得惊人，一只抵平时汤圆的十倍，一只就把我喂饱了。咸汤圆的好吃与否关键在于馅料，那次的味道超赞，至今让我念念不忘，可惜我不会做。没想到好友会做，都说上海女人精致、小资，那是外表，其实内里能干、务实，“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朋友说：“春天的荠菜刚上市，鲜嫩鲜嫩的，我这馅都是掐菜尖儿的，与大棚里培植的根本不是一个味，可以买来做饺子、馄饨、春卷、汤圆的馅，调好的馅放在冰箱里冷冻，想吃的时候就现包点吃。”听得我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包好后，她煮了几只给我解馋，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吃不了兜着走”，朋友还让我带回一盒。所谓美食，还是自己动手做既放心又合口味，只要用心思，做什么都不难。不信，你看这次疫情朋友圈造就了多少大厨，小笼包、生煎、烧卖、面包，哪一种不是卖相哈灵。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桃花李花对风雨比较敏感愁苦，怕俏丽容颜被雨打风吹去，而荠菜却从不担心。桃花李花是娇贵的千金小姐，荠菜是皮实的乡野村姑。

　　“三月三，荠菜开花赛牡丹”，这句话多年前从我妈嘴里说出来时，我当时觉得很惊艳，民间谚语有很多特别生动鲜活，这里的三月应指农历。仔细观察过荠菜花，细细碎碎的小白花儿，低到尘埃里，比空心菜、土豆开的花都不及，怎么能赛过明艳大气的牡丹呢？但是妈妈说得那样不容置疑，想必是真的吧。每年春天我妈都要去郊外挖一次荠菜，挎一只竹篮、带一把铲刀，兴致勃勃地清晨出发。傍晚回家的时候，一篮子的荠菜、马兰头都是餐桌上春天的味道。

　　后来，我在春天回家看她，就陪她一起挖荠菜，妈妈当然特别开心，像个高中女生似的神情让我心柔软。父母老了要求也低，只要你肯陪伴他做一件喜欢的事，就会快乐无比。母女俩回家后再一起洗洗切切，包荠菜水饺，存在冰箱冷冻室，够老太太吃上一阵子。这些年，陪妈妈挖荠菜已相沿成习，渐渐成为我和妈妈对春天表达的一种仪式感。挖荠菜的时候，我们聊聊天，顺便赏赏花，中午带妈妈去路边小馆子吃一顿她爱吃的面条，愉快的一天转瞬即逝。

　　上周刚回家看过老妈，她的手因为腱鞘炎而不能挖芥菜，我带她去医院看医生。心里也暗自祈祷，春去春回来，明年春天希望能再陪妈妈挖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