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少华

　　读了孙同林老师的《连枷》美文，不禁想起了年幼时春夏间看大人们用连枷打麦时的欢乐景象。我们家主要种元麦。到了每年的麦场头，也就是收获麦子的季节，大人们唱起了打麦号子的时候，我总会听到远处天际传来一种鸟儿的叫声。这种鸟的叫声非常响亮，传得很远，也很好听，很有特色。大人们说这种鸟的名字是“轧花雀儿”，因为它们的鸣声像似“轧里轧花”。

　　后来，才知道这种鸟叫杜鹃。花有杜鹃，鸟有杜鹃，一样的名称，都是杜鹃。但杜鹃花比杜鹃鸟名声更大，杜鹃花比杜鹃鸟更漂亮，更好看，更大众化，与人们的关系更为密切。

　　其实杜鹃鸟也很不简单，它们有很多种，有以体形大小定名的，如大杜鹃、中杜鹃、小杜鹃，它们的体长分别为28~37厘米、25~34厘米、24~26厘米。有以鸣声定名的，如四声杜鹃，它的鸣声是4声一度，“布—谷—布—谷—”，也有两声一度的，声如“布—谷”，还有八声杜鹃。

　　那么，杜鹃长什么样儿呢？以四声杜鹃为例，体长30~33厘米，与家鸽相仿。体色偏灰，头和后颈暗灰色，头侧淡灰，喉、胸等处更淡。上体余部以及两翼的表面为浓褐色。下体自胸以次均乳白色，杂以黑色横斑。喙绿黑色，下嘴基部和口角显黄色，脚和趾均黄色。看起来就一个黑乎乎灰溜溜的模样，与艳丽可人的杜鹃花真正难以比拟。四声杜鹃的鸣声响亮，很容易被发现。但其隐蔽能力很强，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几乎渺无声息。我年轻时野外观察，它们的体色与树荫有着巧妙的隐衬，很难发现。杜鹃鸟的足有4趾，呈两前两后型，握力很强，增加了潜伏的能力，可能也是善于藏匿的另一个因素吧。宋代范仲淹对此观察得很仔细，他在《子规》诗中说：“夜入翠烟啼，昼寻芳树飞。春山无限好，犹道不如归。”原南通日报社党组书记、社长、总编辑，中国鸟类学会会员贾涛根先生退休后用20年时间进行野生鸟类摄影和生态观察。其中也仔细观察了四声杜鹃，他的记录更加现代和科学：“叫声为响亮清晰的四声‘呱呱呱咕’，最后一声为降调，不断重复。常栖于森林及次生林上层。生性隐蔽，一般只闻其声却难觅踪影，在我市五山地带的空中边飞边叫时可见，其鸣声可远达2千米开外。”

　　杜鹃鸟是人类真正的朋友。他们嗜食松毛虫，科学家统计，一只杜鹃鸟一小时最多可以捕食100多条松毛虫，松毛虫是危害松树等森林树种的害虫，也是其他鸟类不喜欢吃的害虫。因此，杜鹃鸟被誉为“森林卫士”。杜鹃鸟也消灭毒蛾和金龟子等农林害虫。它们每年春天从印度、缅甸、马来半岛、广东和海南等地来到南通，属夏候鸟。它们用响亮婉转的鸣唱提醒人们赶快收麦，不要误了农时。所以被誉为“春的信使”。宋代蔡襄有诗云：“布谷声中雨满犁，催耕不独野人知。荷锄莫道春耘早，正是披蓑叱犊时。”陆游也说：“时令过清明，朝朝布谷鸣。……红紫花枝尽，青黄麦穗成。”四声杜鹃的鸣声最为人们熟知。人们有着各自不同的理解：布谷，布谷，是说时令到了，赶快下小秧，为水稻莳秧做准备。播谷，播谷，是说赶快种下玉米等谷物，争取下熟丰收。快快割麦，快快割麦，把这一熟的麦子颗粒归仓。补锅补锅，把炊具准备好，可以有新麦粯子饭吃了。轧里轧花，提醒人们下一熟也可以种棉花呀！四声杜鹃鸣叫的频率很高，有时间隔仅二三秒，有时能彻夜长鸣。唐王建有《夜闻子规》诗：“子规啼不歇，到晓口应穿。况是不眠夜，声声在耳边。”

　　杜鹃鸟在分类上属鹃形目杜鹃科，四声杜鹃是杜鹃属中的一种。杜鹃在民间还有一些俗名，如布谷、子归、子规、子鹃、杜宇、蜀魄、不如归去等。其中杜宇这个名称来源于一个古老而悲凉的“望帝春心托杜鹃”的神话传说：古代蜀国有个名叫杜宇的人，后来做了帝王，称为望帝。望帝逊位，化为杜鹃。《蜀本草记》记载：“杜宇为望帝，禅位亡去。时子鹃鸟鸣，故蜀人见鹃鸣而思望帝。”杜鹃之名，即来源于此。

　　春夏季节，杜鹃会彻夜不停地鸣叫。那哀怨的悲鸣，常激起人们的情思。加上杜鹃的口腔上皮和舌头都呈红色，古人误以为它啼得满嘴流血，因而生出许多关于“杜鹃啼血”“啼血深怨”的联想。杜荀鹤《闻子规》诗云：“楚天空阔月沉沦，蜀魄声声似告人。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宋代朱熹写有禽言诗：“不如归去，孤城越绝三春暮，故山只在白云间，望极云深不知处。不如归去不如归，千仞冈头一振衣。”这里的“不如归去”也是指四声杜鹃鸣声的象声词。

　　杜鹃科鸟类在长期的演化过程中形成了一些适合自然的生活习惯，概括地说就是“三不”，即不筑巢、不孵卵、不育雏。据统计，全世界共有包括杜鹃属在内的47种杜鹃鸟自己不筑巢，把卵产在其他鸟的巢里。而且它们大多选择中午老鸟出去觅食时行动。对于小型鸟巢，它们就先将卵产在地上，再用嘴叼着送到鸟巢里去。此后，杜鹃亲鸟就不再管他的子女了。一般来说，总是杜鹃幼鸟先孵出。它们会本能地把寄生鸟巢里的鸟卵或幼鸟拱下鸟巢，摔死摔碎，独享义亲的照料，然后长大飞走！这种现象，中国古籍里早有记载。《诗经·召南·鹊巢》中记有“维鹊有巢，维鸠居之”。这个鸠不是斑鸠，而是鸬鸠，即现在说的杜鹃。

　　郭沫若曾写过一篇《杜鹃》的文章，说“杜鹃是不会营巢的，也不孵卵哺雏”。杜甫的诗中对此有过描写：“生子百鸟巢，百鸟不敢嗔。仍为馁其子，礼若奉至尊。”古通州姜长卿《崇川竹枝词》歌曰：“记室棺留雪窖西，骆丞有碣在黄泥。移来白骨青山下，寒食清明杜宇啼。”就是说唐代骆宾王的墓从东门黄泥口移葬到狼五山，可以在春夏间听到杜鹃的啼鸣。现在，杜鹃属所有的种都是江苏省重点保护野生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