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清
钱泽麟的新著《山那边是什么》,一言以蔽之,即“关情”也。王夫之认为“关情是雅俗鸿沟,不关情者貌雅必俗。”关情与否,不仅是文章雅俗优劣的鸿沟,也是衡量人之真伪的鸿沟。文如其人,泽麟人文如一也。我与泽麟兄之间有着好几层关系,同乡、同事、同行、同好、同“三观”,最重要的一点是还同情性,诚如山水诗开山谢灵运诗云:“德不孤系必有邻,唱和之契冥相因。”泽麟大我几岁,对我一直是老大哥般的呵护。过去他编辑《南通日报》副刊时,成为拙作的指导老师;后来他主编《沿海经济》时,则是我的顶头上司。自从调入高校后,来往少了,却时多念念。
“情”是中国文人建构立身环境的思维形态,也是他们把握客观世界与艺术世界的心灵方式。泽麟《山那边是什么》书的“后记”有个副标题《把对人生的感悟融入文章中》,分明告诉读者,这些文字,是他感悟的结晶,也即是他倾情感投入的产物。
《山那边是什么》是一部厚重的大书,470多页,十六开本,170余篇文章。全书分为“散文篇”“随笔篇”“特写篇”“专访篇”“附录篇”。这些文字,反映面极其广泛、内容极其丰富,有政府显要、名将功勋、艺术大咖、体坛明星等,最多的还是现实生活的凡人轶事。
我在看过目录后,先挑《我的兄弟叫德才》来读了。一看题目,就知道是篇以情动人的文章。文章通过珍藏的三张照片写起,写他们在市少体校乒乓球队训练;写他们在南通造纸厂宣传队;写他们一起采访世界冠军女排队员张洁云。语言直白而不施文采,语境却生动鲜活、如晤其人。在平铺直叙的娓娓道来之后,泽麟最后写道:“我曾在濠河边上等待又等待,你在遥远的地方徘徊又徘徊。我们是想一起回老家唐闸看看?还是受报社领导派遣一起出差?是去打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抑或共同创造文章的精彩?人生本是一场迷藏的梦境,却不能消磨真挚的情怀。我在等待和你继续一路前行,虽然知道你永远不会再来……”这种呼告式的写法,换成第二人称来直抒胸臆,情动于衷而一往情深,读来轻松活泼,绝无一点矫作感。
泽麟以《当年我们是战友》为题,叙写的四五个报社逝人,笔者也都很熟悉,感到非常的传神。阿来在《机村史诗》的读书会上说:“什么是小说的深度?小说的深度不是思想的深度,中国的评论家都把小说的深度说成是思想的深度,绝对不是。你有哲学家深刻吗?我说小说的深度是情感的深刻。当我的情感空空荡荡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深度的时候,我是一个干涸的湖底,还能给别人讲故事吗?”小说之类的文学作品、通讯报道是需要情感深度的。泽麟的成功,或者说泽麟的成功作品,都是因为其“情感的深刻”。
泽麟《如西战事记忆——创作报告文学〈血沃春泥〉断想》,是他受邀撰写如皋8位县委书记的报告文学创作的经验总结。这部24万多字的报告文学先在报纸上连载,后来由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反响强烈、好评如潮。这篇总结文章有一个小标题是“用心用智用情——是这本书的前提”。泽麟将“情”作为创作这本书的前提。因此,上海作家阿章在《大江南北》杂志上发表评论说该书“具有强烈的文学感染力,8位县委书记相继牺牲的壮举,足以感天地、泣鬼神!”因为情动于衷,本真之“情”涌于笔下,不想感人也难啊。
泽麟文选《山那边是什么》的首篇《西柏坡的风》,是一篇荣获江苏省报纸副刊一等奖的作品,非常朴实地记录了一个老区大婶、一个扎红头绳的小姑娘,她们在路旁将花生、山芋送上出事故的车辆来让大家品尝,却怎么也不肯收钱。一行编辑记者中有人巧妙地将钱塞在大婶的围裙袋子里。车已开动了,那个小姑娘追了上来将20元钱送回来。北风里断断续续传来戴白头巾大婶的声音“你们大老远……来……是毛主席的客人,怎么能够……收钱”。“车开了。车上谁都没有说话。那位安阳女编辑眼睛湿润了。回头望去,在凛冽的寒风中还可见那白头巾、红辫结一闪一闪的……”文章也就这样戛然而止。
因为贴近生活、贴近时代,选材触角伸向社会深处,而容易被生活中的凡人轶事所感动所点燃,于是“情以物迁,辞以情发”(刘勰《文心雕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