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

　　一直坚持不懈地跑步，忽然觉得有点累。早上在跑步机想到一部电影，忽然改了项目，在KEEP里找到芭蕾的训练课程。那部电影里的女孩儿并不算是主角，美丽但不自知，一味讨好并不尊重她的男友，只因男友会跳舞。妈妈总是希望她去考公务员，可她只爱跳舞。她节省了生活费从台湾飞去香港去参加舞团考试，应试时舞蹈是一支兼具芭蕾特质的现代舞。她一边跳着，耳朵里响着那个身形瘦削的教练说的话，“不急不急，听听你心里响的声音，跟着那个声音，慢慢地，往前走。”

　　我依然记得那个画面，考试现场没有音乐，电影背景里穿插的是她遭遇到的生活的难堪。女孩儿完全沉浸在对自己未来的向往中，阳光从她的指尖流淌过，她舞出了最美的姿态。

　　坚持不下运动的人，大多觉得枯燥，尤其是孤独的晨跑，而我在运动时都会戴上耳机，在音乐里畅想属于自己的高光时代，跑得热血沸腾，一整天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了前进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觉得这种对自己催眠毫无意义，也时常思考自己的怀疑与踌躇之后，方向是不是对的。越往生活的深处走，从好奇地观望到体会人性最深层和本质的东西，失望之后，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蒋勋的《品味四讲》里讲到衣食住行的美学和哲学，其实运动也有其独有的深意。比如芭蕾，菜鸟经过两天的训练，居然一整天也腰板挺直，原来的含胸驼背一下消失了，几十年爱缩脖子的习惯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

　　断断续续在看《苏珊桑塔格传》，这位走过鬼门关的癌症患者，十赴波黑站场的女斗士，虽然她的性取向备受争议，但她的姿态却毫无疑问地值得赞叹。有那么一瞬，感觉她有点像芭蕾的舞者，真正勇敢的人，都会始终抬着头，挺起胸膛。都具有这种不论何种境遇下都能抬着头的。波伏娃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只是，她更符合爵士舞，出手有力道。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是跨栏跑的高手，又天真又犀利。

　　我所说的姿态，并不是明星和网红的那种经过磨修的图片，而是一种优雅的，对于当下的理解，对生活的包容与原谅。年岁渐长，对天鹅颈，细长腿和小蛮腰已经没兴趣了，目光渐渐趋向于内在。芭蕾虽看上去轻盈简单，但姿势正确也会疲累，十分钟足以让人出汗。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了那种一路狂奔的时代了，从前很容易被诱惑和打扰，虚弱地听不到自己内心的声音，现在想想，也许很多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都是错的。很多忽略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闭着眼睛往前冲的时候不管不顾得让自己惊讶。得到与付出，失去与挽留并不能成正比。选择放弃和平静与冲刺同样需要勇气。我想那些能在生活里做到举重若轻的人，跟练芭蕾是一样的，看上去轻盈的动作，从来都需要经历辛苦的练习和踮起脚尖的疼痛。人们觉得美的东西，都是自己所不能的，同样，人们喜欢去追寻的东西，都是自己没有而渴望的。得不到或是失去也不是失败，以成败来定义生活的意义本就是肤浅浮躁的。能否保持一种姿态，才比较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