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俊

　　笔者在《“余名锺书，可为天造地设”——钱锺书的名字号》（《江海晚报》2018年10月10日）中列数了钱锺书的名字号及几个笔名，言犹未尽，再补说几则。

　　柯灵在《钱锺书创作浅尝》（1982年11月12日）一文中提到，1946年，解放战争期间，上海警察局长兼警备司令宣铁吾，下令实行“警管区制”，规定警察可以随时进入百姓家。其目的是“防共”又不便明说，就宣称英、美、法、德等国家都通行这种制度，并非他的独裁。这自然引起人们的反感。《周报》就组织了一次对这位警察局长的“围剿”，请一批通晓欧美各国国情的朋友一一撰文反驳，针对这种谎言进行揭穿。钱锺书、李健吾、傅雷、乔冠华、戈宝权等人在列，钱锺书用的是化名“邱去耳”。（《百年悲欢》，第60页，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版）虽然一些传记也采用了这则信息，但这实际上是个误传。这个“邱去耳”并不是钱锺书。“邱去耳”所撰时评开头说：“笔者虽然曾经在英国住过六年”，钱锺书在英国留学只两年，他写文章也从来不用“笔者”。倒是这篇时评之后的四周，1946年6月15日第41期的《周报》刊发了一组题为《十五天以后能和平吗？》的时评，作者有钱锺书、杨绛，未易姓化名。

　　范旭仑先生近来考证出钱锺书极少使用过的几个化名，引起热议。1929年1月，无锡国学专门学院刊行一册的同人杂志《国光》，发表了一篇署名“梼杌”的札记文章《笔语》，范先生认定该文是少年钱锺书以读书笔记董理而成。但他不明白钱默存化名“梼杌”的用意。梼杌，凶兽、恶人，“楚以名史，主于惩恶”。笔者以为，“梼杌”谐音“桃坞”，乃默存先生就读过的中学之一苏州桃坞中学校名矣，有怀念之义。也有人引明末小说《梼杌闲评》为例，言“梼杌”为“闲评”之代称。《梼杌闲评》之“梼杌”应是史书之意。《孟子·离娄》：“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楚国的史书为《梼杌》。

　　又，范先生文章指出，钱默存在赵景深编的《俗文学》周刊发表论小说的札记，署名“全祖援”，亦难索解。同时的题名Small Hours in An Attic or Noctes Atticae笔记册，署名C.S.Ch’ien，又用汉字标名“蝯叟”，也莫名其妙。游戏三昧，参悟匪易。（范旭仑《钱锺书十八岁署名“梼杌”的一篇文论》，《中华读书报》2020年4月29日）青岛大学张治博士猜测，钱锺书因爱读《西游记》，太喜欢孙悟空了，或者和他小时候研究过的古生物学历史有关，猿、援、蝯三字相通，“蝯善援”也（《说文》）。（转自张治微信2020年4月30日）澳门大学龚刚教授说：“吾以为，倘考诸钱氏少年时恃才学而倨傲，拟春香而闹学之脾性，则三别名之疑不难解。‘梼杌’(音如桃兀)，别名傲狠，四凶之一，子泉老先生应不会用此笔名，却正合中书君彼时心气，既傲且狠。蝯，善攀缘之兽。蝯叟、全祖援二笔名，戏拟何绍基、全祖望名号，皆有以攀缘为宗之意。亦与中书君好《西游记》之趣尚相通。”（转自龚刚微信2020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