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

　　急救室大门紧闭，花白了头的妇人跪在门边，一直磕头。她左脚上有鞋，右脚光着，但她毫不在意，虔诚而专注。半个多小时，人们起初还围着看，渐渐便散了。

　　门开了，是护士，端着治疗盘。经过时，妇人拽住人家衣角，仰着头乞求。护士摇摇头，待她松手，离开了。她继续匍匐下身子，一遍又一遍。

　　她从前信不信佛，不知。但此时她信，信得全心全意。

　　门又开了，这次未合上，医生护士们陆续出来，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但肩头耷拉着，是运动后的疲乏，是考完试后的松弛。他们绕开妇人，各走各的道路。

　　后面缓缓跟出一对年轻男女，男人表情凝重，女人双手捂嘴，肩膀耸动。他们到妇人跟前，男人蹲下，欲扶起妇人，妇人却咆哮一声，“不可能！”推开他，更加激烈磕头，头撞着地面，铮铮作响。

　　年轻男女带着泪，一人搀住妇人一个胳膊，却又被她甩开，她甚至用拳头去揍打他们，将他们视为仇敌，带着满腔满肺的恨。他们承受着，不反抗不躲闪。她终于力量耗尽，如秋日落叶，再无挣扎的勇气，哀号着，瘫软在地。

　　工人推着一辆移动床出来，洁白的被单，被单下一片宁静。妇人如母豹，急红了眼，自地面跃起，扑向床，抱着、搂着，同死神争夺着。

　　呼啸声中，救护车又来了。医生护士急急追出去，急急迎着担架回，后面是呼天抢地的家属。此时妇人由年轻男女搀着，随着移动床，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