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屏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剡溪九曲”，夹岸青山、逶迤溪水，曾引无数文人骚客为之魂牵梦萦，这遍画山绣水也孕育了百转千回、清悠婉丽的越剧艺术。

　　1922年端阳节后两天，沈月凤在浙江嵊县剡溪河畔一户贫寒人家呱呱坠地。与她一起成长的，有“女子绍兴文戏”——越剧的前身，1923年，第一副“女子绍兴文戏”科班在嵊县施家岙村诞生；与她一同长大的，还有四乡八邻、年龄相仿，像她一样学戏的小女孩们，她们当中的翘楚日后和沈先生一样成为了享有盛誉的越剧名演员。

　　1933年，母亲未能拧过自幼痴迷绍兴文戏的女儿，也实因家中“上无片瓦、下无卓锥”的无路之境，将12岁的小月凤送入阳春舞台科班学戏。活泼、聪颖的小月凤天性好强、也吃得别人难耐之苦，很快脱颖而出成为科班的小台柱。1936年，沈月凤满师出科，在嵊县、宁波等地与竺水招、施银花等当红名角搭班演出、崭露头角。1938年，沈月凤跟随同乡前辈的脚步来到黄浦江畔。此时恰逢上海“孤岛时期”，女子越剧从地方乡野小戏迅速发展成风靡上海滩的地方剧种，沈月凤也很快在申城舞台站稳了脚跟。1942年，沈月凤凭借出色的演技和过人的胆识，参与同乡大姐袁雪芬倡导的“新越剧”改革，和舞台姐妹们一起扛住来自保守势力的巨大压力，写下一段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越剧改革史，正值韶华的沈月凤也藉此唱红大上海。

　　新中国成立，沈先生如沐春风，表演艺术日臻化境，先后在浙江省、江苏省、南通地区等戏曲观摩大汇演中屡获一等奖。1955年，沈月凤舍却上海繁华都市生活和广阔艺术舞台，率一手创办的华新越剧团落户崇川，兴起通城越剧之风66年。1958年，率团进京演出《老八路》，受周总理亲自嘱托薪传火继，南通越剧艺术至今势头不减。

　　迎来99岁华诞的沈先生从艺整整87年，主演过100多部戏，塑造了《盘夫索夫》中严兰贞、《碧玉簪》中李秀英、《倪凤煽茶》中倪凤、《珍珠塔》中陈翠娥，以及祝英台、崔莺莺、杜宜春、叶香等一个个经典舞台形象，她轻松抒情、优美流畅，字字珠玑、句句铿锵的唱腔，活泼自然、形美神似，睛睛传情，步步妩媚的表演，是上海、南通几代观众的美好记忆。

　　作为目前唯一健在的“新越剧”改革参与者、亲历者，沈先生绵长、丰富的舞台生涯，正是越剧百年发展史的缩影。先生谦逊内敛，与诸多越界名家同台而不争春，犹如越剧艺苑的幽兰，含熏沐风、百年藏芳。沈先生也曾遭逢多舛、跌宕的人生，但她眼中始终闪耀着坚韧、坚毅的光芒，也蕴涵着豁达、包容的温暖，亦如洞察世事万物的智者，行稳致远、静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