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书香

灯下谈钱

师友激赏录(二)

  □钱之俊

  钱锺书清华读书时,除受到老师欣赏,校外老辈文人中还深得诗坛大佬、“同光体”大诗人陈衍的爱护、推崇。钱锺书和老辈文人的交往,在大学期间还不太繁密,毕竟初出茅庐。但陈衍是个例外。

  钱锺书得识陈衍,自然和其父亲钱基博有关。1931年,陈衍南下无锡国专任教,时钱基博已在国专兼职四年余,二人始为同事。“先生(钱基博)始与之订交,此后同事七年,谈诗论文,相契极洽。”(傅宏星《钱基博年谱》)二人相互抬举彼此诗文,关系极好。时钱锺书正就读清华,亦始与陈衍交往,日常有诗信往还,常得其指教。

  “二十一年阴历除夕”,即1932年2月5日,钱锺书陪陈衍在苏州胭脂桥寓所守夜度岁。长谈之间,陈衍自然对钱有口头表扬,如:“世兄记性好。”“世兄诗才清妙,又佐以博闻强志,惜下笔太矜持。”此后,“二十三年阴历除夕”,陈衍又一次招钱锺书去苏州度岁。一次谈话间,陈衍偶然得知,钱锺书学的是外国文学,大为震惊,感慨道:“文学又何必向外国去学呢!咱们中国文学不就很好么!”当然,陈衍对钱锺书的看重不是挂在嘴上的泛泛推崇,而是实实在在的付诸文字,不遗余力推介。

  1932年3月26日,《清华周刊》第37卷第5期刊出钱锺书诗《得石遗先生书并示<人日思家怀人诗>》。他后来回忆道:“余二十一年春在北平得丈赐书,问病并示《人日思家怀人诗》,亦敬答一首,以少作删未入集,兹并录于后。”

  1933年早春,钱锺书在清华还有半学期,他将中学毕业后1930年春至1932年冬所写的诗,编成一集,即《中书君诗》。但这本诗集并未付印,而是“手抄自订本”,“呵冻写与季康”。“这是他最早的诗集”。(吴学昭《听杨绛谈往事》)这是专门送给女朋友的。这本诗集他是准备正式印制的。为给诗集增重,他特请陈衍作序:“来海上前亦有诗数十首,写定乞石遗诗老为序”。(《中书君诗初刊》跋语)《石语》附录:“二十一年春,丈点定拙诗,宠之以序。”(一“宠”字情义尽出)序略云:

  三十年来,海内文人治诗者众矣,求其卓然独立自成一家者盖寡。何者?治诗第于诗求之,宜其不过尔尔也。默存精外国语言文字,强记深思,博览载籍,文章淹雅,不屑屑枵然张架子。喜治诗,有性情,有兴会,有作多以示余。余以为性情兴会固与生俱来,根柢阅历必与年俱进。然性情兴趣亦往往先入为主而不自觉。而及其弥永而弥广,有不能自为限量者。不臻其境,遽发为牢愁,遁为旷达,流为绮靡,入于僻涩,皆非深造逢源之道也。默存勉之。以子之强志博览,不亟亟于尽发其覆,性情兴会有不弥广弥永独立自成一家者,吾不信也。石遗老人书。

  以大学未及毕业之身,而获诗坛领袖赞誉、谆谆告诫,何其得意。同一时期,钱锺书给在上海光华大学任教的父亲钱基博去函,汇报读书写作近况,自然提及该诗集及作序事:“赐《韩文读语》《骈文通义》并石遗丈为儿诗序,一一收到。”陈衍对钱锺书更重要的推崇,是在《石遗室诗话续编》中的那段文字。那时他也才大学毕业。

2020-07-30 灯下谈钱 2 2 江海晚报 content_27986.html 1 3 师友激赏录(二)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