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毅

　　青山不可无绿水，古木不可无藤萝，鲜花不可无蜂蝶，中国不可无竹。若说梅花令人高洁，兰花令人优雅，菊花令人淡泊，松柏令人坚强。那么，竹便是集高洁、优雅、淡泊、坚强于一身。

　　亲近竹，首先是喜爱竹的形象。竹那静静的绿，清清的碧，杆杆修束，枝枝展舒，不悲不喜，不孤不寂，无论是驻足观赏还是举且远眺，都是特别的愉悦和舒服。

　　亲近竹，竹有强大的生命力。竹在我国分布极广，黄河流域以南许多地方到处可见绿茫茫成片的竹林。竹，似树，而又完全区别于树，竹的生命力极强，没有一棵树能在短短数个月内长成2米以上，而竹在母胎分化后便突然拔地而起，一年之内使自己成熟起来，甚至身高超过母竹，长成10多米。尤其是春天，他们冲破泥土，掀翻石块，克服了重重困难，一个一个从地里冒出来，让人感受到了惊喜和生命的勃发力量。

　　亲近竹，竹有广泛的用途。儿时家乡到处遍植竹园，用意无非护堤固土以及取其实用价值，竹子可作竹箕、竹耙、竹椅，大的毛竹还可架屋、撑船，竹篾可做篮子、凉席和帘子，削竹枝串木偶可供小孩玩耍，竹管能做箫笛，孔眼中能流出美妙的音乐，竹笋则是菜肴中的美味，竹对人类奉献可谓大矣。那时竹子在我心目中，只有实用价值，知道一根粗大毛竹，能值多少钱，能换几斤肉或几斤米。当后来读了苏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以至喜欢上了中国传统文化后，对竹子的认识才由感性而变为理性了，感受到了“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的韵味，喜欢“不俗加不瘦，竹笋烧猪肉”。肉与竹，代表了许多人向往的生活境界，既能大块吃肉的豪放、世俗，又有如王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般的优雅、超脱，是一种进退自如的理想生活状态。

　　亲近竹，竹有谦虚劲节、出尘脱俗的品格。“未出土时便有节，及凌霄处尚虚心”，宋理学家朱熹在诗中道出了竹子虚心自持、高风亮节的品性和风韵。“咬住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郑板桥的这首《咏竹》早已万口诵传，深入人心。“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温总理在美国哈佛大学演讲时，谈到中国尚有一亿穷人，他寝食难安，也引用了郑板桥咏竹的诗句。竹林是人们理想的居住空间，“竹外桃花三两枝”是人们眼中和心中的美景，唐朝白居易晚年的住所也是“有水一池，有竹千竿”，他在竹林中读书吟诗怡然自得。

　　竹和人一样，都是直立面对世界，面对人世间的风风雨雨。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中国的知识分子像这青青翠竹，他们和竹子一样清苦卑微、一样有节有礼、一样柔弱坚韧、一样对人类奉献，他们同样遭遇过人世间太多的风霜雨雪，却同样未被摧垮，而是一节一节地昂扬向上。作为知识群体，他们和竹子一样不慕荣华，不争艳丽，他们具有的独立思考与求索精神，他们具有的独立人格与平等意识，自然与等级森严、喜欢别人吹捧拍马的统治阶级所不容，历朝历代都借文字狱或师生关系，打击过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也像竹子一样，暂时被压弯，但没有被压断，一旦松动又挺直了腰杆，恢复了常态，历朝历代统治者都没有能磨灭知识分子的这种善良天性和顽强精神。竹是知识分子在大自然中的知音和寄托。

　　如果用一种植物形容中国文人，大概十之八九都会想到竹吧。真想觅一处高地，植一片竹林，在阳光下风雨中，看竹姿，听竹语，品竹味，与竹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