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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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电影有著名的“越南三部曲”:《情人》《印度支那情证今生》《奠边府战役》。这当然跟法国殖民越南的历史有直接关系,可以说,这些映像作品正是殖民史的遗产。
法国人之后,来到越南的是美国人,而好莱坞的越战片就更多了:《野战排》《全金属外壳》《天与地》《现代启示录》《越战忠魂》……还有以退伍越战士兵为主角的《生于七月四日》《阿甘正传》,还应该包括《第一滴血》系列!
所谓“国家不幸诗人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在现代,在域外,也得到了深刻的印证。殖民统治和战争,当然不能不算“坏事”,可是,无数伟大的文学和映像作品,却是基于这些“坏事”而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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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有名言:“未知生,焉知死。”寥寥六字,既体现出一种生命观,也体现出一种知识论,确不简单。
《庄子》里也有一句话:“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将《论语》《庄子》这两句话合而观之,很可见我们祖先对知识的态度。他们承认自己知识的限度,对于超出当时理智范围之外的事物,他们既未否定,也未肯定,而取“搁置”的态度。这不是一种很高明的态度吗?
也许有人会说,正因中国人对生命、现实世界缺乏一种“超越”的态度,才未产生一种形而上的观念和知识体系,也因此未能产生西洋式的近代科学——这种思路,不过是一种线性的因果观(将复杂历史的结果归于孤立的因素),也是一种思想决定论。固然是一个基督教的社会造就了近代的科学和文明,但近代的科学和文明应该视为一种寄生物,它只是寄身于基督教共同体而成长起来,这个共同体只是给它提供了一个母体,它的种子并不止是西方的,也是东方的,是人类各个文明不断积累、改良、传递才得来的。牛顿信仰上帝,但牛顿并不是对上帝的信仰造就的。
我以为,即使到了今天,“未知生,焉知死”这六个字仍是不朽的。作为一种知识观,它是克制的,呼应着哈耶克对知识的“致命的自负”的批判;作为一种生命观,它又是积极的,呼应着丁文江那种“努力地工作,就像永远不死”的精神。
